接着吴芝圃发言:河南共产风刮得厉害,虚报浮夸也最厉害,影响全国,特向各省道歉。基层干部严重违法乱纪者3600人,坚决清洗。农民的工具、树木、房子等,都算了细账,退赔了。由于得到群众谅解,已有95%的干部连选连任。春节时有几万人浮肿。由于粮食大调动,比历年春荒吃得好。
人均1斤,巩固食堂,勉强支撑下来。粮食基本供给制。食堂改革炊具,用磨面机。开辩论会后,现在食堂一个未散,90%可巩固下来。多种经营好的,全省有10%发工资,从六七元到十元不等。5%自留地,一半在食堂,一半在私人。农业大胆实验,创造了一些经验。最大变化在水利。去年600万人上山搞铁,从小土群到小洋群到洋铁厂,算是有了工业。每县有了个机械厂,可造锅驼机。每个公社有个小修配厂,车床多了。铁今年可完成60-70万吨,钢5万吨,就是质量难保证。总路线完全正确。大跃进是事实,只是步子大了,要退回来。错误已作适当检讨,怨气还不是太大。不过,党内外讲话顾虑太大。知识分子有三不讲:报上没登过的不讲;领导没讲过的不讲;同公布数字不合的不讲。这是反右的副作用。河南今后方针:一切为巩固公社、食堂、丰收和大跃进。大集体、小自由要稳定下来,计划要稳定些,年年能增产,浪漫主义变现实主义。吴芝圃讲的精神,同周小舟的显然不同。大家觉得他对河南严重形势太轻描淡写了。实际上在1958年12月河南省委召开的会议上,粮食产量虚报、干部违法乱纪严重等问题,即已发现,尤其密县已经发生浮肿病和饿死人的事件。
王任重谈了湖北许多实际情况,心情是沉重的。首先对1958年看法:成功与失败都尖锐,取得的宝贵经验,从经济与政治两方面说,都有长远意义。教训确实沉痛,比1954年大水灾情更困难。今春500万人几两粮,吃稀饭,教训才深刻。1954年没吃过12两以下。已死了1500人,15万人患浮肿病。早稻下来才能好转。这是全党全民教训,很难过。对所谓胜利估计错误,是盲目性,主观主义,冲昏头脑。粮食只产200多亿斤,却按450亿斤过日子。今年1月还相信有400亿斤(反了浮夸,公社上报仍说有430亿斤);3月还说有350亿斤;4月再摸,不到300亿斤;上山前由县委书记再摸,230亿斤。1957年是219亿斤。为什么增产不多?大跃进掩盖水旱灾情,500万亩只收几十斤(仍报千斤),有100多万亩早稻失收。去年追求密植、高产,放卫星成风。领导只抓了小面积样板田,只抓了公路边看得见的。脑子发热,难于转弯。说真话真不容易,县委书记、劳模当面说假话。假象掩盖了真相,芝麻100斤可说1万斤。大半年冷不下来。
大家老老实实在说假话。(刘少奇插话:不要轻信,要有具体办法,使人不说假话。去年一股风,批评右倾保守,插白旗,老在帽子威胁下,说老实话的人去年不好混。)群众批评:一不会生产,二不会过日子。年底大吃大喝时,老农已提出警告。今年不可乐观,无大灾荒,可增产,但也到不了300亿斤。粮种得多,油料就会少产。努力干,从困难处着想。去年错误对经济生活造成很大影响,决不可小视,有的要一两年才能好转。手工业搞掉了,要恢复。工厂财务混乱,超支5亿。3万吨半成品,所赔的钱谁出?
说大话,吃大亏。纱厂办钢厂,用掉流动资金。各县盲目盖了些工厂,可以改办学校或变成仓库。总之,1958年有丰富经验,也有深刻教训,要作充分估计,不要怕错误说多了,影响积极性。讲清楚,出点冷空气,说右倾,我也不怕。人的认识总有局限性,过程是曲线的。脑子发热,很少看到不利;困难时,又少看到有利。过与不及,永远存在。党内有互相埋怨情绪,不利于团结。
7月6、7、8、9日几天,转入讨论食堂问题和农业问题(这是地方最熟悉的问题),以及计划、任务,各省谈今明年和1962年的指标。例如湖南1962年指标较低:按人均计:粮1000斤,猪一头,油6斤;认为粮食指标过高不利,使用劳力过多,会影响其他副业。大家对林业意见很多,认为森林工业局实际是森林商业局,木材在深山搬不出来。河南再三讲开发三门峡以下梯级水库,还要大办水利。
1958、1959年两年,我以工作人员身份(毛泽东的兼职秘书)列席历次中央会议,在小组会上从不发言。鉴于当时形势,7月8日上午,我破例在中南组谈了两点意见。一是“以钢为纲”、“元帅”等口号,不再提为好。
二是,去年怕提综合平衡、怕提按比例发展。1958年一提出“以钢为纲”
的口号,我就不以为然。一次同乔木谈及,他只说,这不过是取其谐音的“文字游戏”而已。因这口号不合经济规律,从而对于它引起的工业内部关系问题,他没有我感受得深切。关于“元帅”,他倒有过同感,说:“元帅是可以发号施令的。”这时我特地细读了一遍《政治经济学》的有关章节,关于综合平衡与比例关系想得比较多。自己管电,电同国民经济各部门都有密切关系,是大跃进中最为被动而紧张的环节,电力当时虽被封为“先行官”,却根本无法先行。我在发言中还谈到钢的产量达到1亿吨,美国花了80年,苏联花了40年,社会主义比资本主义快一倍,但苏联人口也多些。我们可能比苏联快些,但究竟能快多少?速度要大致画一条线,在某个数字的左右,摆动的幅度要有个限度,即某种波浪式,不能偏离太大,不能打摆子,扭秧歌,尤其要有长期计划。(当时毛泽东不同意定死长期计划,我几次进言无效。)还谈到工业速度由钢来决定合不合理?以什么“为纲”的口号,容易导致简单化,片面化,单打一,滑出界限。综合平衡即相对的稳定性,要瞻前顾后,要看长远一些。关于必须按比例的问题,我提到1958年《红旗》一篇否定比例的文章,似是计委的同志写的。我的这些意见,有的人很不以为然。我发言时,罗瑞卿还打断过我的话,但我还是坚持把意见讲完了。我的记录本上只写了“引起争论”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