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后来传播很广的信,内容分两部分。第一部分是“大跃进的成绩是肯定无疑的”。列举了工农业增长数字,增长速度,“突破了社会主义建设速度的成规”。基建项目过急过多了一些,“基本原因是缺乏经验”。关于公社化发生的问题,经过中央一系列会议,“基本已经得到纠正”。关于全民炼钢,多办了一些小土高炉,浪费了一些人财物力,虽然付出了一笔学费,但也是“有失有得”的。在第一部分中,后来被指责为“否定大跃进”或“别有用心的”,是“有失有得”四字。(“为什么要把‘失’字写在前面呢?这还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吗?”)以及谈到基建项目与计划安排时的一句话:“国家计委虽有安排,但因各种原因难予决断。”
被攻击得最厉害的是第二部分,即“如何总结工作中的经验教训”中的这样几段或几句话:“现时我们在建设工作中所面临的突出矛盾,是由于比例失调而引起各方面的紧张。就其性质看,这种情况的发展已影响到工农之间、城市各阶层之间和农民各阶层之间的关系,因此也是具有政治性的。”
“我们在处理经济建设中的问题时,总还没有像处理炮轰金门、平定西藏叛乱等政治问题那样得心应手。”
“过去一个时期,在我们的思想方法和工作作风方面,也暴露出不少值得注意的问题。这主要是(1)浮夸风气较普遍地滋长起来……浮夸风气,吹遍各地区各部门,一些不可置信的奇迹也见之于报刊,确使党的威信蒙受重大损失。(2)小资产阶级的狂热性,使我们容易犯‘左’的错误。在1958年的大跃进中,我和其他不少同志一样,为大跃进的成绩和群众运动的热情所迷惑,一些‘左’的倾向有了相当程度的发展,总想一步跨进共产主义,抢先思想一度占了上风;把党长期以来所形成的群众路线和实事求是作风置诸脑后了。”“政治挂帅不可能代替经济法则,更不能代替经济工作中的具体措施。……纠正这些‘左’的现象,一般要比反掉右倾保守思想还要困难些,这是我们党的历史经验所证明了的。”
关于当时各地“左”的倾向还在继续和发展,彭德怀掌握了很多材料,他并没有都在信中反映出来。如相当多的地方还在搞大兵团作战,不分强弱,不计报酬;由于拆房建居民点,有些群众无处栖身;不少地区抢着实行“园田化”(即耕地、休耕地和种树栽花各l/3,这是1958年愁“粮食多了怎么办”,毛泽东提出过的设想),加上农村劳力极端不足,1959年春播全国比1957年少9000万亩;由于基建项目过多,资金材料等过于分散,造成了限额以上项目窝工待料等严重后果;以及市场的紧张等,信中都没有写。可见彭德怀在写信时,还是留有余地的,并未感情用事,而是考虑到收信人的接受程度的。他曾估计,即使采取有效措施,至少也要两年才能恢复到1957年的正常情况。这些都是他当年在庐山的一个笔记本中写到的。
为什么要写这封信?《彭德怀自述》说道:“我当时对那些‘左’的现象是非常忧虑的。我认为当时那些问题如果得不到纠正,计划工作迎头赶不上去,势必要影响国民经济的发展速度。我想,这些问题如果由我在会议上提出来,会引起某些人的思想混乱,如果是由主席再重新提一提两条腿走路的方针,这些问题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纠正。”“所以我7月14日给主席写信的目的,就是为了尽早地纠正当时存在的那些问题,也正是为了维护总路线、大跃进和巩固人民公社,并没有什么‘阴谋篡党’、‘反对毛泽东同志’的目的。那封信,只概括地提出了几个比较突出的问题,并没有论述那些问题产生的原因,同时我也论述不出许多的原因。我想,横直是写给主席自己作参考的信,他会斟酌的。”由此可见,这封信确实是写给毛泽东本人参考的。不论动机与内容,写信人应是无可指责的。
对彭德怀的信的反应与形势的变化
7月16日重新编组之后,彭德怀的信也分发下去了。从17日起,开新的小组会。头两三天,对《议定记录》稿与彭德怀的信的意见,发言者如有涉及,大体是同时谈到的。后来两三天,即到22日下午为止,如果涉及,就只是对信的评论了。但总的还是在“形势与任务”这个范围内来谈的。
这时总理正召集各部开会,讨论计委提出的今明两年的计划安排,落实各项主要指标,通过《议定记录》,以便结束会议。
会议原来还是比较平静的,虽有不同意见,在一些问题上有所交锋,但并不很尖锐,没有根本性质问题的争论,也少长篇大论。所有的发言,包括我们几个认为会议还有压力的人的发言,以及《议定记录》和彭德怀的这封信,都是从根本上肯定和维护“三面红旗”的。可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彭德怀的信发出之后,突然起了这么个作用。发言中对信有意见,或多或少,或轻或重,主要集中在第二部分,即对大跃进、全民炼钢、人民公社化等缺点、错误的评价,是什么性质的错误,如何看待1958年的经验教训问题。关于对这封信的看法,彭德怀后来在自己的笔记中,是这样估计的:多数同志基本上是同意的,但其中不少人认为,某些字句值得斟酌;有些人对第二部分意见较多,认为讲得过于严重了;完全同意或根本反对的则是个别人。还有许多人没有发言。这个简要分析,大体符合实际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