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德怀请了两天假,反省过去的种种问题。尽管内心矛盾重重,26日,他还是违心地作了检讨,承认思想方法上有片面性,信中对如何肯定大跃进的成绩,以及研究经验教训的看法,是有错误的。关于写信的原因,他说:“我写这封信时,是希望在这次会议上能够深刻地研究和总结一下经验教训,使我们的建设工作搞得更好一些。这是出发点和动机,因而就过多强调了困难和缺点方面,对于全国情况缺乏具体分析,提出了一些错误的看法。这种错误的看法,可能引起在经济建设中快和慢的摇摆。”
“我的思想落后于实际,对全国情况了解甚少。当时只感到截至13日的小组会中,对经验教训探讨得还很不够。从会议的《简报》上看不到反面的意见。空气有些沉闷。思想上有点急躁情绪。担心有些缺点可能要重复,不利于今后的跃进。为了提起主席注意这一情况,就在13日写了一封给主席参考的信。那时又听说小组会在15日就要结束,使我心情更加急切。我感谢主席的严正批评,纠正了我的错误。”
他坚持说:“这封信,当时考虑只是供主席参考用的。信中不合逻辑、字句不妥之处甚多,提出了一些问题,也没有交代清楚。如信中的‘有失有得’,‘由于比例失调而引起各方面紧张,是具有政治性的’,‘小资产阶级狂热性’等提法,都是不妥的或错误的。”
他最后说:“这次会议意义十分重大。对我教育很大。现在会议快要结束了,建议会后收回我7月14日给毛主席的信。存入中央档案,作为我今后思想检查的资料。”
彭德怀发言之后,在场的朱德放下心来,宽慰地说道:“彭总发言的态度是好的。我相信他是畅快的。彭总的发言中有一句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是农民意识。在座的天天向前进,哪有不改的。他的主观性、片面性就是这样来的。大家对彭总的批评是对的,彭总今天对大家的批评也比较听得进去了。过去就谈不进去,谈起来就吵。我相信,经过这次会议,统一了思想,统一了认识,就不会把错误当做包袱背起来了。”
可以说,当时大家都把事情看简单了,都以为只要当事者基本承认了错误,问题就可以告一段落,还以为会议就快结束了。殊不知更大的风暴,更激烈的“阶级斗争”、“你死我活”的斗争还在后面。
彭德怀后来在笔记中追叙了当时的心情:“7月26日。我出席了小组会。对我7月14日信内‘小资产阶级狂热性’作了检讨。主要说明这个提法是对革命群众泼了冷水,对浮夸风吹遍各地区。各部门,‘比例失调’,也讲得严重了些。其实这些检讨是言不由衷的。”“我在小组会上作了言不由衷的检讨之后,心情十分不安,多么难过啊!真像万箭穿心似的。”他的难过,并非个人得失,而是担心这样下去,对国家经济形势的发展,将会产生更加严重的后果。他真想再去找毛泽东当面辩论一次:当前形势决不是什么一个指头的问题,切不可由于他作了检讨,而放松对缺点、错误的纠正。
由于主客观悬殊之势已成,他也只能这样想想而已。这些思想痕迹,他都在后来追记的笔记中保留了下来。彭德怀万万没有料到的是,26日的检讨如万箭穿心,今后还必须作比这更十倍违心、十倍万箭穿心的检讨啊!
我是列席会议的工作人员,可是也被作为重点,在小组会上受到严厉批评。我在第一组,有北京的几位部长同在一组。20日的发言,我曾谈到钢铁翻番和1959年高指标,同华东计划会议有关,这当然刺痛了柯庆施。小组会上有人揭发我在火车上说过:1958年大跃进出了轨,翻了车。我这是转述胡乔木的一种比喻。我的发言和我当时的思想,也决不是这个意思。
这时我就一口咬定,这是我自己打过的一种比喻(从而撇开了乔木,有延安的经验,有事自己承当,不牵连别人。)我说车不按轨道走是要出轨的,只是讲综合平衡中出了问题。这位揭发的同志当时并不在火车上,我就追问,那么是听见谁说的呢?他说是柯老说的。我就说,这更奇怪了,柯老又不在火车上。当时这位同志就收回了“李锐说大跃进翻了车”这句话。
当时我太不冷静,太少年气盛,不该接着说这样伤人的话:“我同你今后只能谈风花雪月。”从此,“李锐说去年翻了车”就讲不清了。那时我必须极力辩明自己是赞成总路线、大跃进的。我跟柯庆施“结怨”,还有这么件事:1958年3月成都会议时,冶金部的报告很受毛泽东的赞赏。柯庆施在南宁会议很得恩宠,是当时的大红人,也急着想写一篇东西,以便在会上印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