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庐山开会(关于我的记录本)
1959年6月30日接到通知,上庐山开会。这天北京上山的人到居仁堂,彭真传达了要讨论的13个问题,说是开神仙会。一起听传达的有薄一波、康生、吴冷西、田家英等。
我在庐山会议时用的一个黑皮记录本保存下来了。庐山会议后,在水电部受批斗时,我曾经将自己多年来的全部日记本、工作笔记本、来往信件(主要是家信)等,凡属可以反映思想动态的一切资料,统统上交了,以便组织上彻底“清算”我这个人。(在延安“抢救运动”时就有过这种经验)
可是,我惟独保留了这个记录本以及在庐山时的有关资料。我觉得这是山上这场大风波的真实记录,为历史也为我自己,我应当将它们留在身边。
1963年12月下旬,从北大荒回京闲住二年后,我再次被下放到安徽大别山中的磨子潭水电站,当文化教员。1967年11月10日,当时安徽省军管系统来人,以负责人要找我谈话为由,连夜将我送到合肥。我当即明白是被捕了。(果然第二天用专机将我送到北京入秦城监狱)在清理我的书物时,我告诉那几位穿军服的同志,这个本子是重要之物,我特在封里写上“李锐庐山会议的记录本”几个字,以防将来找不到。1979年1月,我回到北京重新工作后,中组部的同志来退还“专案一办”为审查我而收存的全部有关资料时,却不见这个记录本。这使我想起1967年8月间的事情。
北京专案组的几个人,持中央办公厅和公安部的介绍信来,要我交代同胡乔木、吴冷西和田家英的关系,特别是在庐山时的情况,并说专案组长是周总理。当时我虽已50岁,且是8年戴罪之身,却依然少年气盛。我说,毛主席周围的人,最危险的不是他们三个人,而是陈伯达,“我最不放心的是陈伯达”。于是我举出事例,以为证明。但是专案办的人不让我写材料,只答应口头转告周总理。于是我向总理写了封信。10月间,专案组的人又来过磨子潭一次,向我查问有关事情,并退还我给总理的信,说此信他们不能转交。因此,11月10日遭逮捕时,我心中明白,定是同触犯了陈伯达有关。那时此人正红得发紫。我将这个情节告诉中组部的同志,请他们设法找到这个记录本。果然,不久他们从陈伯达的档案中找到了。(这个记录本上没有像其他退回的资料一样,盖印有“专办”的编号,可见一开始就被陈伯达取走了。)
1980年10月到11月间,讨论(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草稿时,我根据这个记录本,得以将庐山会议的情况作了扼要的介绍。
当时大家对这个介绍是很感兴趣的。现在还是这个记录本帮助我完成写这本实录的任务。
记录本的第一页记有:6月30日居仁堂传达:庐山会议要谈的13个问题,只记了前5个问题的简要内容,可能是当时觉得反正上山后会有正式文件的,其他的就没有再记,5个问题所记如下:
一、读书。中委、省、地委读《政治经济学教科书》下卷。
为基层干部、公社党委编三本书:好人好事,如王国藩,实事求是;坏人坏事,虚报浮夸,随风倒等;中央指示,加省委的一些指示。
读完要考试,在职干部要抽时间学习。不要做热锅上的蚂蚁,要做冷锅上的蚂蚁。
二、国内形势。形势好转中,何时基本好转?彻底好转?盲目性也减少了。
三、今年任务。农业、轻工业、重工业、商业、运输、劳动。
四、明年任务。
五、1962年任务,不是搞数目字,先确定方针。
(三、四、五三题,后来并为“任务”一题。)
从将要讨论的问题来看,大跃进的高温早已下降,从毛泽东到地方负责人,大家都已冷静下来,都觉得需要很好地总结经验教训,安排好今明两年的任务和各项工作。“人心思定”,许多指标需要进一步落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