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是过不了河的。关于公社的由来,是受峻岭山、七里营、徐水三地的影响,当时供给制的思想也是由此而来。公社与供给制的问题,在北戴河会议时,无人有精神准备。胡乔木还特别谈到,1958年一反常规,毛泽东当时指示过:报纸刊载中央活动和有关言论要及时。为什么南宁会议、成都会议都没有要报道呢?可见北戴河会议前后,毛泽东的头脑发热之程度。
武昌会议公布粮产7500亿斤时,陈云曾不同意公布,告诉了胡乔木,而胡乔木没有向毛泽东汇报。为此,上海会议时胡乔木挨了批评,称赞了陈云:“真理有时在一个人手中。”这时胡乔木说,当时不汇报,是为了保护陈云,否则上海会议时,陈云也恢复不了名誉。武昌会议时,王稼祥向刘少奇说,不要公布公社决定,王不敢去汇报,刘少奇向毛泽东转告了,结果毛发了脾气。胡乔木说,王稼祥应当受到表扬。随后大家谈到,自南宁会议后,柯庆施等人受了夸奖,不久又进了政治局,于是更加发展了迎合之风。反右派运动后,整得人们不敢讲真话,养成讲假话的习惯。去年讲假话成风,登峰造极了。
这个期间,我同田家英还有几次单独的闲谈,记得田详谈过他在四川蹲点调查的情况。关于过分密植的问题,农民很反对,他同李井泉有过很大争论。他还发现真假两个罗世发的问题。(罗是四川全国人大代表,著名劳模)罗说,过去高产是干部逼迫下虚报的。田有一个专门调查的材料,我催促他赶紧弄好,送与主席一阅。吴冷西也同我谈过,书记处开会,有些意见都是让胡乔木去反映的。
1959年五六月间,为查看一些水电工程,我从四川、贵州、广西转到湖南(资水柘溪水电站正开工),6月初到长沙。1949年到1952年我在湖南工作时,周小舟与我是正副职关系。他是一个讲究实际的人,当年我们一见如故,朝夕相处,意气相投,凡事直来直去,建立了友谊和一定的交心关系。这次我在长沙只停了两天,小舟约我到家中长谈了一夜。他正从湘西调查一个月回来,途经湘潭、邵阳,丰富了第一手材料,曾边检查边解决实际问题。5月底开了省委常委会。他在会上,就公社、供给制、公共食堂、作业组。大队核算、怕不怕发生资本主义、人心思定、山区经济、湖区负担。粮食与钢铁指标,以及农民积极性与劳动生产率等十多个问题,作了长篇汇报,对大跃进、公社化以来的“五风”等“左”倾错误,提出了尖锐的批评,着手布置较全面的纠“左”。
1981年我在怀念小舟文章中回顾了这夜的谈话:关于一年来的看法,我们毫无顾忌,交换见闻,观点一致。虽是忧心忡忡,仍然谈笑风生。小舟是一个平易而谦虚的人,并不固执己见,尤不愿谈自己。这夜的长谈,他却禁不住讲到他的先见之明。他说,湖南去年老挨批评,被插过白旗。可结果是插红旗的省粮食少些,插白旗的省多些。1958年11月郑州会议之后,对粮食估产,他跟左邻右舍有过争论:要么你是官僚主义,要么我是官僚主义,因为湖南估得低,邻省估得高。还有密植问题,有的省过密,湖南较稀。从农民的一句老实话,“做了一天活,身上冇(没有)出汗”,提出农民积极性问题。他不赞成办常年食堂,办食堂浪费人力物力。说公社供给制,穷的时候不能搞,富的时候也不能搞。还谈到1958年韶山大吃偏饭,粮食也只增产14%。他的总的看法是人心思定,需要冷静下来,总结经验教训。路过长沙时,我同周惠也有过两次闲谈,觉得关于粮食安排,食堂问题,大炼钢铁等,湖南做得比较好。有3万小土炉没让点火。中央关于自留地和粮食分配到户的指示,湖南提出不同意见,中央也接受了。印象深的是,他谈到广州开会,压粮食高产指标,谭震林嫌湖南低了,被摘了白旗;他同谭为此有过几次争论。
上庐山之前,毛泽东一路视察了河北、河南、湖北、湖南四省,对许多情况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因此,前后酝酿了18个问题。去湖南时,王任重同行,似乎也是有意让王接触湖南情况。当时湖北粮食与市场全面紧张,想向湖南借粮。到湖南后,对毛泽东来说,这大概是当时印象较好的一个省,颇为称赞,因而采纳了小舟对去年总结的三句话,作为庐山会议的基调。周惠有基层工作经验,虽然有时思想也难免“左”(反右时欠了账,后来作了检讨),但1958年粮食抓得很紧,对大炼钢铁等一套做法是怀疑的。
关于粮食估产,他同广东、湖北都发生过争论。他挖苦过陶铸:广东粮多,你卖给湖南一两亿斤吧。因此,随后也通知周惠上山开会。我同周惠在延安中央青委工作时即熟识,南下湖南时又碰到一起,在山上自然也是很谈得来的。
神仙会阶段,我与二周同在中南组。我们脑子中都装了一堆问题,他们装的农业方面的多,我装的工业方面的多,正好互相补充。小组会的各家发言,自然也是我们闲谈的话题。他们认为农业的高指标是由上而下压下去的,“上有好者,下必甚焉”,根子还在毛泽东。因此,去年讲大话。吹牛皮的一些人,一个时候很吃得开。小舟认为那些拆房并居、砸锅炼铁之举,简直是反动的。周惠说,去年第一书记应当各打五十大板。我们都认为在小组会上还难以畅所欲言。例如我惟一的一次短的发言,就有人将我顶住;又听说田家英在西南组的发言,挨了批评。因此,觉得会议确实还有压力。
由于都是老关系,我在上述的两处闲谈,自然择其印象深而观点一致的互相沟通。小舟同乔木还有过单独的交谈。这种“危险的交心”,当时是无“危险”之感的,而且颇感我们的看法居于上风。胡乔木与回家英在华东组,其他几个组的情况大体相似,这时会议《简报》发得不多。彭德怀在西北小组的发言,是后来听说的,当时并不知道。那时也没多打听别组讨论的情况。北京来的工交各部委的人,都没参加过两次郑州会议,对综合平衡等问题的看法意见相差不多。“钢铁元帅升帐”之后,一机部同冶金部的矛盾最大,因为钢材品种特别是生铁质量不合格,一机部非常为难。上海会议时,赵尔陆同我详谈过这方面的问题,这次听说他带了几箱不合格的生铁上山,准备让会议的印象更深刻一些,后来也并没有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