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个围棋神童被父亲长期殴打虐待被逼跳楼的事件,令很多人想起了郎朗当年也差点被父亲逼跳楼的往事。在大众印象里,郎朗父亲也是那样一个可怕的父亲,而郎朗完全是因为弹琴的天赋实在太高,才躲过一劫。
但其实郎朗那段最可怕的 “跳楼” 故事里,有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在大众传播中,却很少被提及。
那就是一个可怕的权威音乐教授对学生的摧残。
郎朗父子并不一直都是那样剑拔弩张的关系,是那位教授不负责任的行为,把郎朗父子推向了崩溃的边缘。
网上节选的那段父子激烈冲突,出自郎朗的自传《千里之行 —— 我的故事》。我看过那本书,也看到过那段可怕的记叙。接下来我凭着记忆,给大家简单介绍一下我在书中看到的前因后果。时间久远,细节记忆可能不准确,欢迎大家在评论区里指正。
郎朗出生在沈阳,家境很普通。郎朗父亲是音乐爱好者,喜欢拉二胡。后来有次朗朗演出,他父亲还跟他同台合奏。所以郎朗父亲并不是那种一味望子成龙的父亲,他自己也是热爱音乐的。在郎朗幼年时期,父亲经常用二胡给他的钢琴伴奏,一家人其乐融融。
父亲也是郎朗的第一个启蒙老师。因为郎爸会拉二胡,粗通乐理,家境普通,也请不起老师,所以启蒙阶段,干脆就自己教儿子。
郎朗自幼展现出极强的音乐天赋,被这样一个业余拉二胡的爹很不专业地教了一阵子以后,弹琴水平就超过了周围所有的小孩,并且开始得奖。
郎朗父亲意识到自己儿子真是个天才,不能再让自己这么胡教了,就托人找到沈阳最顶级的名师,朱雅芬老师。
朱雅芬老师当时好像已经不怎么收学生了,但是听郎朗谈了一段琴后,就同意收下这名弟子。而且告诉郎朗父亲,不要让孩子练琴太多,要让孩子看动画片,让孩子玩。孩子需要感受生活,培养艺术触感。
郎朗父亲对权威老师言听计从,所以这段时光,郎朗非常快乐,琴艺也突飞猛进。在郎朗自传中,可以看到他对朱雅芬老师的深厚感情。这期间,可以说郎朗接受的反而是一种快乐教育。
没过几年,可能是类似于 9 岁之类的一个时间,郎朗的琴艺实在太好,于是老师就推荐他去北京,考中央音乐学院的附小或者附中(具体有点记不清了)。
总之郎朗父亲就孤注一掷地辞了职,带着郎朗来到了北京,然后郎朗就被推荐到一个教授那里做学生,他的噩梦就此开始。
郎朗在自传里,称该教授为 “发脾气教授”。
发脾气教授不知道是看不起,还是不喜欢郎朗。一直就说郎朗不行,没有天赋,当不了钢琴家,赶紧回沈阳吧,别浪费时间了。据说还有很多侮辱性的地域歧视,全方位羞辱这对父子。
郎朗父亲不甘心,让郎朗拼命练习,希望能扭转教授的印象。
可不管郎朗怎么努力,教授都说他 “理解不对”,弹得很差。
最后,发脾气教授干脆把郎朗开除了。
郎朗爸爸觉得天都塌了。因为对权威的迷信,他不敢认为是教授有问题,只能认为还是郎朗不对。他唯一能想到的解决方案,就是让郎朗练习更多。
同时他也有点魔怔了,郎朗某一次没有达到他的练习要求,他就崩溃,然后就是大家在网上看到的那段可怕的跳楼回忆。
那之后郎朗拒绝弹琴,甚至想要毁掉自己的手。
然而,天才的救赎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来临。郎朗的救赎,来自毫无关联的三个地方。
第一个救赎者,也是最重要的,是一个卖西瓜的小贩。
郎朗去买西瓜,敲来敲去看西瓜熟不熟。卖西瓜的小贩说:你敲西瓜的样子很特别,好像拿着一个乐器。
郎朗告诉小贩:自己曾经弹钢琴,但教授说自己没前途,所以以后不弹了。
小贩说:老师也是人,也会犯错。你这么早就退休太可惜了,我相信你肯定弹得特别好。我也是父亲,你肯定是个天才,要不然你父亲不会抛下一切带你来北京的。
小贩还送给郎朗一个西瓜,说我相信你肯定能成为钢琴家。
郎朗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父亲去感谢了小贩,两人聊了很多,解开了很多心结。
这个小贩姓韩,之后成为郎朗一家人一生的好友。
第二个救赎,来自一个合唱团。
郎朗在北京期间,经常给一个合唱团伴奏。在那里,所有人都喜欢他,说他弹琴弹得特别好。他不再弹琴以后,合唱团的老师总是说太可惜了,希望他继续弹琴。
郎朗在自传里说,在合唱团伴奏,是在坏脾气教授手下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在那里,他能感觉到自己是被喜爱的,做的事是有意义的。
第三个救赎,则好像喜剧片桥段,来自一个曾经几乎算是仇人的邻居。
郎朗拒绝弹琴后,有天一个总嫌郎朗吵,甚至曾经举报过他们父子没有暂住证的邻居来敲门。郎朗爸爸以为他又来投诉,说你放心吧,我儿子不弹琴了。
没想到这个邻居说,以前他觉得郎朗弹琴吵着他,结果现在郎朗不弹了,他浑身难受,白天手发抖,晚上睡不好觉。他希望郎朗继续弹琴。
郎朗在屋子里听见了,对那个邻居喊 “那你买个录音机!”。
邻居喊:我买不起,我就想听你弹琴!你咋就不弹了啊?!
就是这些意想不到的温暖,让郎朗渐渐痊愈,父子关系也修复了一些,郎朗同意继续弹琴。而他在沈阳的恩师,帮他联系了另一个教授。这次的教授很好,郎朗继续他的天才之路,几年后顺利考入中央音乐学院。
—— 一个有趣的插曲是,郎朗的父亲在和郎朗陪读时,经常偷偷混进音乐学院蹭课听。然后还帮别的孩子辅导,成功地把好几个小孩辅导进了音乐学院附中。所以郎爸确实是有点子辅导天赋在身上的。
之后郎朗的音乐之路上,也还有一些小挫折,但都没有那么可怕。比如他有次本来应该得一等奖,但评委觉得有个女孩年纪比较大,再不拿青少年一等奖没机会了,就把奖给了别人,让郎朗失去了奖学金。
再之后郎朗考上了柯蒂斯音乐学院,并拿到全额奖学金。
到美国后,郎朗业余时间开始玩,比如看美剧,看 NBA,和女孩约会。郎爸又开始紧张,认为郎朗不应该就此松懈。两人再次起了冲突。但因为这次没有坏脾气教授那样的外部压力,郎朗的导师也帮助郎朗,给他很多好的建议。所以这次父子间的冲突并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再次强调,这本书是我很多年以前看的,细节会有很多不准确之处,但关键情节,印象很深,应该不会错。也推荐大家去看这本自传 [鲜花]
我当时在看这本书的时候就想,郎朗的爸爸是有一些偏执,可以说,他有一些病根。但是,当外部环境比较正常时,其实郎爸的 “病” 也不会犯得那么重。
而郎朗成名后,在很多公开场合,为坏脾气教授说好话,说教授人品很好,当年如此严厉,是 “为他好”。甚至还流传出一个小故事,说教授对他家有误会,以为他家是沈阳来的黑社会,所以嫉恶如仇的教授就对他没好气。
所有成年人都明白这种微妙的变化。人在江湖,总有些不公平的经历,你必须吞咽下去,不要再声张。
而草根出身的郎爸,就成为整个故事中,唯一可以被反复指责、批判的对象。
当然,天才儿童的父母是极致案例,但现实中,有多少家长为了孩子没写作业、没考好之类的事情崩溃发狂,固然是他们价值观和性格有问题。但我想,如果没有那么多外部压力,比如社会风气,固有观念,就业压力等等,也许这些家长一辈子也不会犯病,或者,至少不会病得那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