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虞姬，在中国的历史舞台上只能算惊鸿一瞥，或者如流星划破夜空。
《史记·项羽本纪》中，连篇累牍，都是楚汉争霸，都是西楚霸王的盖世武功。然而，垓下四面楚歌之夜，司马迁说：“项王则夜起，饮帐中。有美人名虞，常幸从；骏马名骓，常骑之。”在司马迁的笔下，其实是没有爱情的。对逐鹿中原的盖世英雄来说，美人如名马，不过是标配。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粮尽援绝、败局已定。于是，烈酒下肚，霸王项羽慷慨悲歌。锦绣山河、王图霸业都已经烟消云散，此时，这个男人放不下的只有身边的女人。
项羽若死，虞姬的命运会怎样呢？乱世之中，美人亦如名马，只是胜利者的战利品。楚汉争霸的最终胜利者，当然是汉王刘邦。史书中所记录的刘邦和项羽不同。项羽是世家贵族子弟，品行贵重，他身边所记录下来的女人唯虞姬一人而已。刘邦则是个贪财好色的市井泼皮无赖。
彼时彼地，项羽的心思我们已经无从揣测。但虞姬回报项羽的，却是最为铿锵坚毅的爱情绝唱。
“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这首《和项王歌》在《史记》、《汉书》中都未见收录。直到唐张守节《史记正义》从汉初陆贾所著的《楚汉春秋》中加以引录，才流传至今。
这样的历史记录其实不太经得起推敲。穷途末路之际，男人和女人，即便是英雄和美人的生离死别、爱情唱和，而这一夜之后便是成王败寇、江山易主，还会有人刻意地为他们记录下这注定要流传千古的美丽爱情传奇吗？
不过，我们宁愿相信后来每一个记录者的善意和美好的愿望。正因为这两首决绝唱和之歌，那一段艳绝人世的剑舞，以及之后刹那的剑气飞扬、鲜血淋漓。虞姬，这个在历史上有名无姓，原本默默无闻的女子，以最完美的形象被定格成为了中国历史文学舞台上的常青藤。而西楚霸王项羽自刎乌江边的时候，年仅三十一岁，更让后世之人为之扼腕叹息。
这以后，虞姬一直活在文人墨客的唇齿笔墨间，活在京剧《霸王别姬》的板鼓锣钹、胭脂油彩中。
项羽和虞姬的故事为何动人？道理很简单，旷世英雄和绝代美人，永远是故事的主角，永远是人们最好的移情对象；而两人所处的特定环境：四面楚歌、八面埋伏、英雄末路、美人殉情，这一切构成了最为激烈的矛盾冲突。悲剧是将美撕碎了给人看，虞美人和楚霸王各自手中的宝剑寒光闪过后，这破碎的美感成就了中国历史舞台上最美丽的爱情故事。
不过，请不要因此就相信了帝王家的爱情。如果爱情来过，也就在那一夜。那一夜，四面楚歌，西楚霸王英雄末路，那是极端特殊的环境和时刻。而那一夜乱军中的真相，今天的我们其实根本无从追寻。或许，在一些较为相似的历史真实中，我们会有不同的收获。
当项羽将爱妾虞姬带在身边四方征战的时候，他的老对手刘邦身边也有一个大美人，那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戚夫人。虞姬的剑舞灵动轻盈，戚夫人的楚舞同样艳惊四座。写到这里，忍不住发挥一下。看来，军队流行能歌善舞的女将军，实在是个传统。如果当时有军衔，虞姬和戚夫人少说也该是少将级别吧。
言归正传。
当项羽带着虞姬走向失败和死亡的时候，刘邦则美人在怀，享受着定鼎中原、囊取天下的意气风发。
戚夫人比虞姬幸运。
请不要相信项羽和虞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是爱情神话。虞姬只是项羽在征战之时，无意中发现的一个美女、才女，于是“常幸从”。她甚至没能将自己的姓氏留在史籍中。
戚夫人则不同，我们知道这个女人姓戚名懿。她在历史书中也并非只有只言片语。她为刘邦生下了赵王刘如意，甚至仗着刘邦的宠爱一心要与刘邦的原配吕雉一较高下，为自己的儿子争夺储君之位。
戚夫人比虞姬更为不幸的是她最终生不如死的命运。刘邦在世时，曾几次想要废掉太子刘盈，改立自己最疼爱的幼子刘如意为储君，却都因吕雉的努力未能成功。吕雉当然对夺走了自己的丈夫，还想夺走自己儿子储君之位的戚夫人恨之入骨。刘邦去世后，吕雉掌权，于是，开始了血腥的报复。
戚夫人被吕雉挖掉双眼，喂下哑药，断手断足扔进厕所中，被称为“人猪”。赵王刘如意也被吕雉毒杀。
我们不禁要想，倘若垓下四面楚歌之夜，虞姬不死，成为刘邦的战利品，得到刘邦的宠爱。那么，以吕雉毒辣的心肠、手段，虞姬往后的命运会不会和戚夫人一样呢？
在古代中国，一切与皇家扯上关系的情感，大抵都是黏在鲜血上的娇花，若还有些许幽微的花香，也只是为了掩盖浓厚的血腥味。
2015-12-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