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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清涟:欧洲议会选举后的右转焦虑

从去年开始,美英欧媒体均预测,均认为今年全球将有76个国家/地区举行大选,其中至关重要且结果充满变数的欧洲议会选举与美国总统大选将加剧国际政治的不确定,将在现有的逆全球化基础上走向更多的冲突与对抗。时至6月,欧洲议会选举已经落幕,媒体报导极度渲染多国右翼政党选举获胜将导致欧洲右转。但仔细分析,就会发现这种渲染有夸大之嫌。

欧洲今日右派只是20年前的中间偏左

几乎所有世界数得着的媒体都这样报导欧洲议会的选举:27个成员国的投票结果在欧洲议会中明显向右翼转向,震动了成员国政府,欧盟领导人脚下的立足点发生了变化,此前,让主流团体陷入了十字路口。法国玛丽娜·勒庞(Marine Le Pen)领导的极右翼国民阵线获得了31.5%的选票,而马克龙领导的中间派复兴党仅获15%的选票,被迫宣布立即解散国民议会举行新的选举成为关注焦点。

在左翼媒体口中,极右翼是极为可怕的,不是希特勒再世,就是智利1970年代的皮诺切特军政府卷土重来。但是,细看被列为欧洲极右翼之最的法德两国右翼到底主张什么,就明白这极右翼不过是20多年前的中间偏左,连右都算不上。

这两个极右翼党,德国另类选择党在国内福利上没有新主张,支持为低收入人群提供保护,其他思想包括税制改革,和在减少开支的前提下减少移民(并非禁止)和避难者。2015年欧洲出现难民潮,选择党出版了一份关于移民和政治避难者的纲领性档,呼吁重新设立德国边境检查、边境地区设立48小时避难手续、废除政府发给政治避难者的所谓“零花钱”,此外还主张不再给予来自所谓“安全国家”的人政治避难权利。

勒庞女士领导的国民阵线近年来在法国政坛上崛起迅速,她本人参选过2012年法国总统选举、2017年法国总统选举和2022年法国总统选举。2022年法国总统选举中勒庞最终以41.45%的得票率不敌马克龙的58.54%。为了适应法国的左倾形势,勒庞力图调整该党的政治定位,例如撤销该党过往“反对同性伴侣”及“反对无条件堕胎”和“支持死刑”等立场,但仍然坚持一些固有的政策立场,例如强力反对移民,提倡国族主义及经贸保护主义。在国际政治立场上,她是美国和北约组织的反对者。与马克龙多次标记法国(欧盟)不应该做美国的跟班相比,方向一致,只是态度更坚定一些。

如今,左派最大的议题lgbtqi+与同性婚在欧洲已经成为现实,作为右派的政党都只能迎合中间选民,向左位移,德国基民盟与法国国民阵线就是如此;德国选择党则比较奇特,两位领袖之一爱丽丝·魏德尔身为拥有固定伴侣的女同性恋者,却领导着一个反对同性婚姻和领养的党派。至于社会福利政策,左中右没太大差别,为了选票考虑,无论谁上台也不敢削减本国国民福利;因此,欧洲右派与左派最主要的差别在于对待移民及欧盟外交政策,比如勒庞主张与俄罗斯改善关系,但这并非她独有的主张,马克龙也多次有同样表示,甚至还表示欧洲不应该再做美国的跟班,要独立自主。

欧洲议会是欧盟三大机构中权力最弱

尽管头条新闻都在报导民粹主义右翼势力的崛起,但选举之后,欧洲议会中最大的三个政治机构没发生变化。

欧盟的行政及立法权力集中于三个机构手中:欧盟理事会(Council of the European Union)是拥有立法权力及部份行政权力的决策机构,由欧盟国家元首或政府首脑组成,主席由会员国轮任,任期为半年。欧盟委员会(European Commission,台湾则惯称其为“欧盟执委会”)是行政机构,拥有倡议权,并启动潜在新法律的初步起草工作。欧洲议会代表各国公民。在立法方面,欧洲议会(Parliamentary Assembly of the Council of Europe,简称PACE)是这三个机构中最弱的,据历史经验,欧洲议会在与欧盟委员会及欧盟理事会的三方会谈中就法律问题讨价还价可能需要数月甚至数年的时间才能真正达成一致并成为法律,很少能得到它想要的东西。因此,尽管右翼议员增多,但对欧盟的政策影响有限。

路透社分析指出:欧洲议会“向右转”可能导致涉及欧洲安全、气候变迁,以及与中国和美国产业竞争等议题的新法案更难以过关。但根据欧洲议会的许可权,新议会向右翼倾斜可能会对未来的某些政策领域产生影响,例如,在环境问题上可能会变得更现实,绿能政策上放缓步伐(其实德国已经恢复煤炭开采,法国大力发展核能已成事实),在移民问题上可能会更加严格,但对外交政策影响非常有限(见后面分析)。

欧洲议会对欧盟外交政策影响有限

欧盟外交政策的重心是美中两国,对美国的外交政策无论左右都不会有什么大的改变,欧盟多数国家希望拜登连任,但德国等也悄悄在与川普竞选团队接触预作准备,因此,右翼议员对欧盟外交政策的影响主要是中国。本部设在匈牙利的政治资本研究所(Political Capital Institute)专家克雷科(Péter Krekó)等人曾于6月6日发表《我们将在新一届欧洲议会看到更多普京和习近平的朋友》。德国之声6月10日的分析说,整体看来,中间派、自由派以及社会主义的政党虽保住了席次优势,但极右势力的席次大有进展,这可能影响今后欧盟对中国的态度。

但实际情况远没有这些预测可怕。首先,在外交政策方面,新当选的欧洲议会影响有限,因为外交政策是欧盟委员会的专属领域,对华外交的鹰派冯德莱恩有望再次担任欧盟委员会主席。欧洲议会并不决定欧盟的外交政策,就算议员们考虑并撰写了大量外交政策报告和决议,但这些档都不具备任何约束力。

其次,欧洲议会中并未增加多少普京与习近平的朋友。欧洲议会中,一些北京的批评者也再次当选连任。例如曾率团访问台湾的欧洲议会贸易委员会主席伯纳德‧朗吉(Bernd Lange),他曾警告:北京增加对中、东欧国家投资,可能是为了间接换取对欧洲政治的影响力。其他的北京批评者还有法国社会党人拉斐尔‧格鲁克斯曼(Raphael Glucksmann),他曾领导议会推动禁止中国在新疆的强迫劳动;斯洛伐克民主基督教联盟党(SDKU)米里亚姆‧莱克斯曼(Miriam Lexmann)曾在欧洲议会上声援法轮功学员。荷兰政府前网路安全高级官员巴特‧格罗图伊斯(Bart Groothuis)曾经努力追查中企参与欧洲关键基础设施建设的情况,这次也成功连任。

因此,议会选举尘埃落定之后,欧洲分析人士普遍认为,欧盟对中国日益强硬的经济政策不太可能由此做出大幅改变。但右翼势力的增强可能会使欧盟与中国的关系更多地集中在贸易保护上,而不是人权和价值观问题上。如果从事实观之,美国近几年与中国接触,也早就不谈人权与价值观了,欧盟这方面的关注也早就趋近为零,偶然提一下,有如石头投入深潭,连个水花都没溅出。

最后,对欧洲向右转这个热炒话题做个简短小结:1、欧洲的右派早就依靠向左位移保住政治影响力,左成极左,右派不右。左右分歧主要体现在移民问题上。但对于欧洲来说,移民问题已经为时已晚,除了是否继续接收之外,对各国内部来说因进入人数太多,早就成了内政,区别对待只会引起更多的矛盾。2、左派政府近几年在其主打的绿能政策上失败,心理非常脆弱,在欧洲议会选举上丢了一些席位,反应过度,对于欧洲来说,没发生大的灾难之前,向右转绝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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