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8月18日，林彪在天安门城楼上发表讲话，号召革命群众破除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
8月19日，破四旧运动从北京开始，迅速向上海、天津和全国各地蔓延。破四旧的一个标志是抄家。在北京有11.4万多户人家被抄，上海“抄了十万户资本家”，全国上下总共约有1000多万户人家被抄。
但凡文物古迹，图书字画等文化遗产，都在查抄之列。北京1958年第一次文物普查中保存下来的6843处文物，就有4922处被毁，其中大部分毁于1966年的八九月间。
就连偏远的新疆，也未能幸免于难。新疆吐鲁番附近的火焰山，有个千佛洞，洞内壁画是珍贵的艺术品。二十世纪初，俄、英、德等国的商人曾盗割洞内壁画卖到西方。但它们毕竟还珍藏在博物馆里，并未毁掉。而红卫兵却将剩下壁画人物的眼睛挖空，或者干脆将壁画用黄泥水涂抹得一塌糊涂，致使这些珍贵壁画遭到毁坏。
在红卫兵的抄家行动中，大量居民珍藏的古籍图书、文物字画也遭到清洗。被誉为“中国最后一个大儒”的国学大师梁漱溟先生，也难逃抄家厄运。他回忆当时的情景说：“他们撕字画，砸古玩，还一面撕一面唾骂是封建主义的玩意儿。最后是一声号令，把我曾祖、祖父和我父亲在清朝三代为官购置的书籍和字画，还有我自己保存的书画，统统堆到院里付之一炬。”
与此同时，林彪、陈伯达等人却对查抄上来的文物字画巧取豪夺。据北京文物管理处工作人员事后所写的揭发材料，林彪、叶群拿走文物字画1858件，图书5077册，毛笔134支，纸1451张，唱片1083张。陈伯达拿走文物432件，字画127件，字帖301册，图书5355册，笔159支，纸13卷。康生和江青也是四旧的积极收藏者。1970年秋，江青约康生去文物管理处挑选珍品。她选了一只18K金的法国怀表，表上镶有近百颗珍珠宝石，并配有四条金链，仅付了7元钱。1990年，康生搜刮的文物在故宫内部展览，人们才知道康生将大批国宝据为己有，被他中饱私囊的无价之宝竟多至上千。
与抄家同时而起的，是改名风暴。过去的商店招牌不是“封”就是“资”。像什么“东来顺”涮羊肉，“全聚德”烤鸭，“瑞蚨祥”绸店，都属于“封”。还有前门外小饭馆“都一处”，门匾是乾隆皇帝微服私访后题写的，当然也是“四旧”。
“亨得利”眼镜店无疑是“资”，上海的“波纬服装店”也是“资”。红卫兵不知道，这家服装店除毛泽东之外，几乎所有领导人都在这里剪裁过西服，仅周恩来一人就做过七套。红卫兵砸烂服装店的招牌，将店名改成“红都”，抄了服装大师余元芳的家，将他押送回浙江老家。
全聚德因为很有名，成了整改的重点对象。8月19日晚，上千名红卫兵来到全聚德烤鸭店，将挂在店门口已经70余年的“全聚德”招牌砸烂，换上了事先写好的“北京烤鸭店”的招牌。原本挂在店堂里的山水画全部撕毁，一律换上了毛主席画像。为巩固革命成果，又推举出10名红卫兵充当烤鸭店的“治安员”、“服务员”、“毛泽东思想宣传员”，长驻在烤鸭店。
8月20日，经过红卫兵小将整顿的新型烤鸭店诞生了，前门贴上了一张大字标语：“欢迎工农兵前来进餐”。
改名风波也涉及到人名。因为宋彬彬改名宋要武，无数青年男女也纷纷效仿。上海某工厂有个人早先是资本家，名字叫“养民”。革命群众一分析，这意思岂非是说资本家养活了人民？简直反动透顶。全厂革命群众拿他日批夜斗，勒令他将名字改成了“民养”。有位中学教师名叫“念修”，一分析便是“想念修正主义！”这还了得，全校师生将他痛批之后，押到派出所改名“仰东”。其实这名字的读音很容易听成“养东”，“养活毛泽东”。幸亏无人深究，否则死有余辜。
除了人名、地名、店名之外，道路名、单位名，也都纷纷更改，什么反帝路、反修路、东风路、工农路，不一而足。
革命务须彻底，改名不留死角。像同仁医院，被改名为工农兵医院，协和医院被改成了反帝医院，长安街被改为“东方红大路”，东交民巷改称“反帝路”，西交民巷改称“反修路”，越南驻华大使馆所在地光华路改为“援越路”。
随着破四旧的深入，方方面面都是问题。香水、尖头皮鞋、发型、窄腿裤均属于“资本主义的东西”。《人民日报》代表红卫兵发声：“难道工农兵还抹香水、穿尖头皮鞋吗？”于是革命小将限令西餐店停业，服装、皮鞋店停止出售奇装异服、尖头皮鞋。凡行人中有穿尖头皮鞋者责令其脱下，赤脚走路；穿着、发型洋化的就剪上几刀。在革命行动之下，上海街头的西洋雕塑悉数砸毁，教堂庙宇皆被冲击。
越来越意气风发的红卫兵们又发现，交通规则也要改革，车辆右行是右派规则。像中国这样的革命国家，应该改为左行。另外，交通路口的指示灯也犯了路线错误，红灯停绿灯行是右派思想，不符合左派标准，红色代表革命，绿色代表资产阶级，怎么能红色一出现就停车呢？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红灯行、绿灯停。
这还意犹未尽。1966年底破四旧又发展为掘墓狂潮。这年10月，文革新贵戚本禹指使北京师范大学红卫兵头领谭厚兰去山东曲阜造反。11月9日，谭厚兰率领两百余名红卫兵来到曲阜，联合曲阜师范学院红卫兵掘墓砸碑。这场浩劫，共毁坏文物6000余件，烧毁古籍2700余册，各种字画900多轴，历代石碑1000余座，其中包括国家一级保护文物的国宝70余件，珍版书籍1000多册，是破四旧运动中损失最为惨重的破坏。
由于戚本禹称赞掘孔子坟的谭厚兰有造反精神，掘墓风潮迅速席卷全国。除了挖不着的，凡史籍中有名的古人墓，差不多都找出来挖了。像杭州的岳王墓，山东的蒲松龄墓，以及清朝名臣曾国藩墓、张之洞墓、李鸿章墓、左宗棠墓，乃至海瑞墓、黎元洪墓都无一例外，通通挖开，曝尸荒野。文革结束后又才修复。
2025年02月05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