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35日,几乎没什么人不知道就是今天。但这么说的意义又跟直接讲6月4日不一样。比如你同朋友约了今天见面,你说6月4号,那就只是一个日子;你说是5月35日,那很明显就是指六四。30年来,在大陆,六四成了敏感词,网民就改称“5月35日”、“8的平方”或罗马数字“VIIV”。“5月35日”这种表述,尽显30年来一个禁制言论、禁制人民记忆的政权的荒谬。
由庄梅岩编剧、李镇洲导演的舞台剧《5月35日》过去几天上演了五场。制作者是2009年成立、只有小众关注的“六四舞台”,在艺术中心一个小剧场演出,公开售票三小时,门票即售罄。相信颇令制作者感意外。现订在7月再加演五场。
舞台剧讲北京一对困病的老夫妻,在5月35日想去天安门广场点一根蜡烛悼念在六四中被杀害的儿子,而受到阻拦的故事。儿子死于非自然,想问个明白,想去拜祭,在正常社会这都是很自然很正常的事,但在不正常国家做正常的事竟然是被强力部门压制。结果老妻留在家中,老夫一人爬窗独去。临行前老妻问他:你想在被人按住的时候叫什么?不要叫“平反六四”那些呀,“专制政权没有资格平反我捷捷呀!”老夫说他会叫:“我爱小林(妻名),我爱捷捷!”
没有“爱国”,也没有“平反六四”,爱的是妻子、儿子。
我想起美籍犹太裔学者汉娜·鄂兰回答友人的一段话:“我这一生中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一个民族、任何一个集体——不爱德意志,不爱法兰西,不爱美利坚,不爱工人阶级,不爱这一切。我‘只’爱我的亲友。”
早前六四游行,参加者比去年多了一倍,而且许多往年已经消失身影的年轻人又出现。今晚六四集会相信也会如此。支联会秘书李卓人日前在电台说,明白近年本土思潮令年轻人与六四“切割”,但呼吁出席集会者不应纠结于“爱国”与否。他多虑了。今年已经不同往日,年轻人已经不会再介意你们喊什么“爱国”、“平反六四”、“建设民主中国”,因为他们已经超离了对这些口号认同与否,变成没有感觉了。
或许正如庄梅岩在一个访问中说:“有时,我们被代表那件事的人,影响了对事情本质的追求。我从来不跟派别,不跟人名做事。不是因为谁支持我就支持,谁支持我就反对。我觉得件事本质才最重要。”
什么是件事本质?本质就是血腥镇压,就是连六四这两个数字都不能提,要用5月35日代替、甚而连代替都列为禁忌的荒谬政权。而诚如庄梅岩说:“我们处身于同一个政权之下,我们不理,到最后这些待遇会落到我们身上,为何我们可以不理?”
修订《逃犯条例》提出,香港市民已接近“最后这些待遇”了。
因此,你要爱国就“爱饱佢”啦,你要继续乞求专制政权开恩“平反”就“平到够”啦,反正这些口号跟我们无关,它们早就在许多香港人的意识之外了。
我们不应再介意“谁代表那件事”,我们找到的共同点就是为了反对暴政君临而抗争,如同话剧《5月35日》结束时一大群亡魂的呐喊抗争一样。亡魂体现的是一个个在亲人心中不会消失的个人,亡魂呼唤的是人性,是要延续维护人的自然权利的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