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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不了痛快事儿了

虽然说,皇帝都喜欢标榜自己的仁慈,但是,对于他们的多数人而言,杀人其实是一件痛快事。宋代的皇帝,受自家祖训的制约,臣子的牵制,杀起人来,总是不如意,因此感慨道:一件痛快事儿也做不得!但是,到了明清,就不是这样了,皇帝想要杀哪个,一般没人挡着拦着。

但是,自打老外大规模进来之后,对于老外是没法随便杀了。因为签了条约,把对在华外国人的司法权,给让了出去。开始还只是外国领事参与裁判,到后来,中国官府干脆就连管都不管了。在租界里,无论中国人外国人,都是租界当局说了算。人家老外的借口是,中国的法律太不文明,在没有根本改变之前,中国的司法主权,就不能恢复。

跟老外逞不了威风,但对中国人总还没问题,只要在皇帝和太后管辖的地界,想要啥哪个,杀也就杀了。晚清时间最长的统治者西太后,在这个问题上,还是比较惬意的。在她的刀下,漫说是平头百姓,就是王公大臣,想杀,也杀了不少。

但是,庚子之后,老太婆回銮,重坐紫禁城,发现事情有变化了。1903年,上海的租界里,有张报纸,名叫苏报,办报的人居然点着名骂皇帝,骂太后。还敢鼓吹革命。这种言论,放在任何朝代,都是大逆之罪,要满门抄斩、凌迟处死的。然而,报纸办在租界里,任你西太后老佛爷脸都气歪了,也没法直接把人拿来办了。大多数参与者,都一溜烟溜了,两个不怕死的傻子章太炎和邹容投案自首。但尽管如此,租界当局说了,这俩人,只能按他们国家的法律来办,清政府只能在法庭上作为原告,来告这俩人。最后,居然只判俩人几年的苦役,在租界的监狱里服刑。恨不得把这俩人剐了的西太后,一点辙儿也没有。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经常进紫禁城看老佛爷的西方公使太太们,却一个劲儿地夸老佛爷这样办,实在是好。看在这样洋女人的嘴甜的面上,做不了痛快事儿的西太后,也就忍了。

然而,第二年,又有件事儿,让她忍不了了。有个参与过戊戌维新,参与策动自立军起义的沈荩,当时在一家外国通讯社做记者,进京打探中俄密约之事,被朋友告发,被拿进刑部大牢。西太后恨死了沈荩这样的康党,所以,苏报案没法办的痛快事儿,这回要办一办了。不经司法程序,当即下令将沈荩在刑部大牢杖毙。据说那间牢房,此后多少年,墙上都溅有沈荩的血迹。

这事,当时就被办在天津租界里的大公报详细报道了出来,连刑部大牢墙上的血迹,都有照片。此事,立刻引起中外舆论的大哗。西太后老佛爷没料到的是,自打庚子之后,中国真的有了媒体,这些媒体,由于租界的庇护,经常跟朝廷对着干,过去杀人如草不闻声。现在,杀个区区的沈荩,竟然惹起出了轩然大波。连进宫吃饭的公使夫人们,也多有议论,明里暗里,就是说老太婆的不是。这些洋娘儿们也是的,吃了人家的,还收了人家的礼物,嘴上,还不说人家的好。这么点的事儿,就没完没了。

西太后经过这两件事儿,真的明白了,这世界真的变了。过去的痛快事儿,还真的不能再做了,再做,老外说咱不文明,野蛮,暗示咱还是义和团。这个,还真的不行,拖下去,没准还得挨揍。于是,大清的司法改革,大踏步的推进了,比着西方的法律,一条条改。到后来,连报律(新闻法)都出台了。非议朝廷的言论,在天子脚下的北京,也堂皇地冒出来。第二个沈荩,终大清之世,再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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