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

其实活得一点也不努力 也罢!

01

不用说,冷比暖更适合脑力劳动,问题是这房子里的罗马冬天未免冷过头了。夜里为温暖身体而一小口一小口啜白兰地,白天为冲淡寒冷而每天都跟老婆大谈温泉和夏威夷。老婆宣布:回日本要好好去温泉,每天从早到晚泡在里面,然后去夏威夷一个月。妙!一想都胸口直跳。不过话又说回来,我首先要写完小说才行。一旦开写,横竖要彻底写完才能回日本。一旦回日本,必定又要手忙脚乱。无论如何要守在这里把工作处理妥当。

《舞!舞!舞!》中出现夏威夷场面也是因为这个。我边写小说边想去夏威夷想得不行,所以拼命想像夏威夷写了下来。大概是这样子、大约是这个感觉——一边回想一边写。如此写夏威夷场面的时间里,似乎多少暖和起来,心情就像歪在热带太阳底下喝凤梨园似的。文章也有这种具体效用!尽管转瞬即逝。

据日记记载,这一时期美元跌至一美元兑换一百二十三日元,而我们的现金差不多全是美元,说实话,打击不小。

接下去发生了大韩航空飞机爆炸事件。2月间两人同时得了重感冒,咳嗽和鼻水一连几个星期都止不住,脑袋昏昏沉沉,低烧迟迟不退。但奇怪的是,惟独写作进展顺利。对我们来说,那的确是个严寒的冷季,从头冷到尾,即使在我们长达三年的旅欧生活当中也是最难熬的时期。这年冬天发生的唯一好事,就是小说完成了。因此,每当我想起《舞!舞!舞!》这部小说,就想起罗马马洛内先生那座寒冷的房子。是的是的,我是穿着大衣在那座房子里写小说的。并想起叫琴的猫、叫玛多的狗、米尔维奥桥的市场和波利尼音乐会。

02

我跑波士顿马拉松这次是第四次了。当天有点感冒,身体情况不太理想,成绩令人懊恼。但不管怎样,这次一步也没走而坚持跑到了最后。起跑不大一会儿我就感觉今天情况不妙,从一开始就有意放慢速度,计三小时四十五分跑完。结果还是累得一塌糊涂。

跑到距终点一英里左右的BU桥那里的时候,四肢感觉就像抖开包袱似的彻底七零八落,真以为今年要捱不到终点了。但我还是不断地把腿伸向前去,心想无论如何得跑到底,不能打退堂鼓。以往跑进终点马上“咕嘟咕嘟”大喝冰镇啤酒,但这次胃胀鼓鼓的,啤酒看都懒得看一眼,实在筋疲力尽。全程马拉松还是得在身体毫无问题的时候跑才行,勉强不得。下次不写什么小说了,要事先好好练习,保证万无一失——我咬紧嘴唇暗暗下定决心。

不过人未必总处于良好状态——写作也是同样——时间久了,总是既有高山又有低谷。状态不好的时候就以不好的状态冷静而准确地把握自己的步调,尽量在这一限度内做得最好——我想这也是人的一项重要能力和本领。因为只要在不特别勉强的前提下缩起脖颈一步一步闷头熬下去,状态总会一点点恢复过来的。也许是年纪的关系,不知不觉之间我也产生了这种末路英雄般的悲凉心境。若是三四年前,有可能在没把握好自己身体状态的情况下一开始就放腿飞奔,在“撕心裂肺山”那里一下子瘫倒在地。若说那种不瞻前不顾后的鲁莽正是年轻人的长处,那倒也罢了。

但不管怎么说,波士顿马拉松跑起来还是痛快的。沿路日本人用日语喊“加油”的声援声也是极大的鼓励。那确实让人高兴。每跑一次都真切地感到“原来波士顿住着这么多日本人”。平时只知道对方是日本人而不知是谁,在街上碰见都不打招呼,可在我偶然跑四十二公里马拉松当中,他们竟那么热情地大声鼓励,扬手微笑致意。这种“袖口相碰也是缘”的感觉果真不错。我边跑边想:是的,大家都在异国他乡(说法怕是落伍了)努力活着,我也要加油!其实活得一点也不努力……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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