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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完美的女子,不完美的母亲

在《红楼梦》里,说起不完美的母亲,其实很多,比如宝玉的母亲王夫人,比如宝钗、薛蟠的母亲薛姨妈,她们都是很爱护自己的子女的,但同时,她们都不是完美的母亲。

书中对于这两位母亲的描述是比较多的,所以,无论是书中的人物,还是书外的读者,对王夫人和薛姨妈这姐妹俩身为人母的优点和缺点,都看得比较清楚。但是,今天要说的,是在《红楼梦》中从来没有正面出场过的一位看似完美的母亲,她就是林黛玉的母亲。

黛玉之母贾敏,看起来似乎是很神秘的存在着,她只活在书中人物对她的只言片语的描述里,正因为如此,她才给人们留下了许多想像的空间。

首先,从出身来说,贾敏的父亲是荣国公的长子贾代善,母亲是金陵世勋史侯家的小姐史氏。两个家族都是当时赫赫有名、如日中天的大家族。有这样的亲生父母,论起出身,贾敏在当时当地王公贵族的女儿中,已是相当不错的了。

也许,有人会说,生在豪门贵族还不算最幸运,长幼有序、嫡庶有别,还要看在家中是否受重视,若是在家中不得宠,即使是锦衣玉食,也不算真正尊贵。这话不假,看看困在宫中的贾家长女贾元春和襁褓中父母双亡的史湘云,便能知道。

然而,这几点,贾敏都完美地避开了,作为史太君嫡亲的女儿,贾敏上面有两个哥哥,年纪最小,又非常受母亲的疼爱。在家族中,贾敏同样是贾家文字辈的四个女孩儿中,最小的一个。既是娇弱的女孩,又是家里最小的女儿,贾敏在家时,所受到的来自于父母、兄长、姐姐们的疼爱,应该是无以复加了。何况当时贾家势力正盛,贾敏那尊贵的千金之躯,应该是享受过一段荣华富贵的。

出身无比尊贵,贾敏所受到的教育,同样是非常良好、极为难得的。因为,无论是从师资方面,还是从物质资源、精神、阅历乃至于格局等各方面而言,方方面面,那都是封建社会金字塔顶端浓缩出来的精华。

贾元春入宫做女史,却能晋升为贵妃;贾探春作为庶女,却有一番难得的谋略和志向;以贾母的智慧和阅历,在她跟前教养长大的孙女儿,都不太差,想来贾母的女儿,更是出落得非常不错的。无论是言行举止、学识才艺,还是气质修养,想来都是高出一般人家的女孩儿的。

贾敏这样一个真正金尊玉贵的前进小姐,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父母为她选择了一门亲事,是姑苏林家。

林家曾袭过列侯,林如海又是从科举出身,而非一味啃食老本,在仕途上,官至兰台寺大夫。因此林家虽是钟鸣鼎食之家,也同样是诗书传世之族。林如海,可以说是‌‌“官二代‌‌”加‌‌“创一代‌‌”。

林家,比起子弟不能上进的贾家和铜臭味满满的皇商薛家,无论是从实力上来说,还是从当时的社会制度上来说,都能远远地甩开他们好几条大街。

这样一门门当户对的好姻缘,不能不说是天作之合,羡煞多少旁人!以贾敏在家时的万般宠爱,出嫁时,贾母想必陪了不少嫁妆。

原以为这对璧人会过上神仙般的日子。谁知生活总不会那么平顺。起先,林如海和贾敏夫妇最为遗憾的是林家人口不盛,虽生育了一子一女,但无奈儿子在三岁的时候去世了,女儿林黛玉虽然聪明清秀,却又生得多病多灾。更大的打击还在后面。

按理说,以贾母乐观开朗的性格和长寿多福的事实,她的身体素质还是相当不错的。贾家以军功起家,行伍出身,因此贾敏之父贾代善的身体素质,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贾敏父母身体素质不算差,偏偏贾敏却没有遗传到父母的好体质,最后一病而逝。

正是因为贾敏的去世,这才让她女儿黛玉的一生,凭空地多出了很多遗憾和哀愁,更是让她成为了人世间最完美的女儿、却同时也是不完美的母亲。

贾敏,在人们的想象中,她应该是集高贵血统、显赫家世、姣好容颜、过人学识、惊人财富、智慧才艺于一身的最完美的大家闺秀的化身,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名门千金,却是一位不完美的母亲,因为,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陪伴她的亲生女儿,更是几乎从未保护过她,没有能够陪她慢慢长大。

林黛玉的出色,自不必说。有女如此,其母必然不凡。

黛玉生命里的孤单和痛楚,不得不说,有一半就来自于她的生母贾敏。若非母亲早逝,她又怎会被外祖母接入贾家抚养,寄人篱下?这一点,正是贾敏这一世里,所有的完美中,最为残缺的一部分。

贾敏,可能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自己去世之后,女儿孤单地长大,未免会有些孤独。也许是贾敏与母亲之间的默契和共识,贾敏想到了女儿也许会由外祖母抚养长大,出嫁多年,贾敏对于娘家的亲人和生活环境,在熟悉中,也带着几许陌生。

病榻上的贾敏,容颜枯槁,心中却有千钧重担:该怎样让自己的女儿顺利平安地在娘家长大呢?也有癞头和尚曾说女儿不能见外姓亲友,方可平安此生,此话究竟可信与否……可如今,家里除了她父亲,已经没一个亲人可以照顾她了,在外祖母家里,还有外祖母疼她,有姐妹兄弟可以陪伴她长大。

为此,贾敏强打起精神,将贾府的情况一一告诉了女儿黛玉,尽全力想让黛玉尽快熟悉这个她将来可能会生活半世的环境。

‌‌“你外祖母家,与别人家不同。当日祖先兄弟俩立下功勋,就有了后来的宁国府和荣国府,宁国府是外祖家长房。你外祖母在荣国府。‌‌”

‌‌“你祖母年龄已经很大了。她必然会非常疼爱你的。家中还有两位舅舅……大舅舅的儿子贾琏,娶的是二舅母王氏的内侄女。名叫王熙凤,自幼是假充男儿教养的。‌‌”

‌‌“你二舅母生的一个表兄,落草时,口里衔着一块美玉。听说非常顽劣,又不喜欢读书,只喜欢在内帏厮混。外祖母对他特别溺爱,因此没人敢管他。……‌‌”

唯有让女儿对她将来的生活环境了解得越多,才越能让她尽快去适应。

而贾敏,作为一个不完美的母亲,让她始料不及的是,当年,这个给她提供了优渥富裕生活和幸福快乐少女时代的娘家,最终,会成为她最爱的女儿一生的牢笼。癞头和尚的话应验了,黛玉在贾府耗尽眼泪,含恨而逝。

贾敏泉下有知,不知是不是会后悔不该让女儿去了贾府。也许,她会埋怨自己早逝,没有好好地陪在黛玉身边,陪她长大,保护着她,爱着她……

贾敏若能知道女儿在贾府的处境,也许她才会明白,原来,家世、门第、财富,都没有守护着女儿长大,保护女儿不受伤害来得重要。若来世能和黛玉再做母女,也许,她会做一个选择布衣平民,但是能陪伴着女儿长大、出嫁,最后,一起变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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