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的《红楼梦》原名《石头记》,小说以一块石头的口吻,从一块石头写起,又以这块石头的视角,写了另一块石头的经历和故事,所以叫《石头记》。另一种说法,这是记录石头城(金陵/南京)诸人诸事的作品,故此命名。
事情的起因是天被撞塌了一个窟窿,女娲娘娘炼五色石补天。窟窿很大,用的石头用量很多,且石头块头本就很大,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合百年之数),只单单剩了一块未用,便弃在大荒山无稽涯青根峰下。这就是“多余的石头”的来历。
质蠢
这里面就有问题了,为什么多出一块?是女娲娘娘炼石的计划不周才多出来的?还是因为这一块在炼石过程中发现有瑕疵,或者操作不当没炼好,这才作为不合格的石头,多出一块?
从后文来看,应该是后者,它是一块问题石头,不符合补天之材的规格、品质、色彩等要求,是无材,不堪入选,故而被弃。石头自己说“质虽粗蠢”,一僧一道眼中也是“如此质蠢,并更无奇贵之处,如此也只好踮脚而已”,由此来看石头的形体是有瑕疵的,经过一僧一道大施幻术,才让它的形体变好。这就是它被弃而不用成了多余的石头的真实原因。
但这块石头经过锻炼,如同经过培训一样,灵性已通,造成新的更大的不平衡。
多余的
“多余的”是有文化传统和特殊内涵的。比如19世纪俄罗斯文坛的“多余的人”,普希金、屠格涅夫、赫尔岑都写过这类文学典型,就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上不下叫人难受,心理失衡,一肚子委屈,满腹的怨言。比如瞿秋白同志写过《多余的话》,也是如此。
这“多余的”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无事可做,没处可用,又不安于现状,蠢蠢欲动,跃跃欲试,总要搞点动静,免不了惹是生非,给别人也给自己找麻烦。石头也这样,这才央求一僧一道助它到那人间富贵温柔乡受享受享,惹出这段《石头记》传奇。
脂砚斋对此也有看法,意思是应该石尽其材,物尽其用。他说,“剩了这一块便生出这许多故事。使当日虽不以此补天,就该去补地之坑陷,使地平坦,而不得有此一部鬼话。”话虽如此说,女娲炼的石头有多大呀,哪有那么大的地面坑陷可填?这就是庄子讲的大而无当,没处可用。再说了,天塌了天破了就不得了,必须得补,还须补得好看。而地就不一样了,地陷以后(实际上是地壳运动),大的方面就形成高原山峦丘陵平原河川谷地湖泊等地形地貌,即山川形胜。至于小的坑坑洼洼、弯弯曲曲,才需要垫平,即便用到石头,也是很小的,这势必又得那块巨大的顽石“粉身碎骨”才行。
另一块
多余的石头,偏偏遇上好事的一僧一道(也是他们合该有缘),他们也是热心多事,才生出这后来的一段故事。
另一块石头就是神瑛侍者,他的前身也是石头,自己修炼成一个男体,就是神瑛侍者。他不在女娲炼石的系统,是另表一支,跟绛珠草修炼成一个女体,就是绛珠仙子,是一个系统。
多余的石头,嵌入女娲炼石补天神话系统。
另一块石头与绛珠草,嵌入还泪之说神话系统。神瑛侍者这块石头也是有瑕疵的,是得了痴病的那种,这就是为什么单单是他对干涸枯萎的绛珠草动了恻隐之心,不辞辛苦,给予及时的浇灌,给了绛珠草以生机和情缘。他有痴病,所以住赤瑕宫,投胎转世就是贾宝玉,也是一样的痴情,一身的毛病,特别爱红,有一颗与众不同的赤子之心。
在贾府,在大观园,宝玉虽然备受宠爱,但他本质上也是一个“多余的”人,没用的人,宝钗说他无事忙。换个角度,这样的人就是体制的异类,是不合拍、不得势、不合时宜的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