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

有些经历,如果我现在不写,怕再没有勇气写了

每次感到最强烈的虚无和无力,都是因为看到天灾或者人祸。

我是那种看到任何描述天灾人祸的视频和文字,都绝不敢点开的人,那里面有我最怕的无常,我很清楚。只要点开之后看到,整个人就不会好了。因为里面的东西无论有多荒诞和残忍,都曾经真实发生了,或者正在发生,并且还会发生。我很清楚,这些东西会严重影响我继续正向地设定这个世界和未来,然后影响我做事的节奏和情绪。我深深恐惧这些事情的发生,一旦发生,励志不管用,什么都不管用。再多的决心、意志、天赋、证书、卧薪尝胆,都会被绝望淹没。

我记得最后一次打开这类内容,是看到一个女孩被囚禁在地下室的新闻,我那天晚上吓得没法睡觉。想到此时此刻的某个角落的地下室,肯定正在有失踪很久的女孩经历着这一切,我就感到窒息,恐惧得浑身冰冷。同时我告诉自己,一定一定要终生警惕,躲过恶魔,一定一定要告诉亲友躲过恶魔。

这一次,幼儿园事件的转发和讨论的声浪太大,让人不得不点开。点开之后,和所有人体验了最强烈的虚无和无力——为什么?怎么办?没人管吗?还会好吗?

可是,这些问题,我心里早就问过,我在心里问了很久了。

很多人在问,这些小孩子会留下阴影吗?他们会怎么长大?我其实知道。可是三十多年来,我都不敢说,不想说,不知道和谁说。

包括现在,我都不知道如何写下来。

我只知道,无论如何,不要把你的孩子,交给一个男性单独看护,或者玩耍,或者共处,亲戚也不行,这个男性是未成年也不行。

我三四岁,家里来了一个亲戚,男的,十七八岁,算是我的长辈,竟然是来短期照看我的。他频繁抚摸我,他要求我也抚摸他,他还要求我张嘴,他还命令我脱裤子。我当时好像话还说不好,但到今天,三十多年过去了,我全都记得。

不要教育你的孩子,大人的话要听,大人就是对的,不要让孩子以为他人就是权威,不要训练孩子顺从。

我当时并不知道一切是怎么回事,但是隐约觉得哪里不对,我好像哭过。可是记忆里,面对他的时候我没有跑,我意识里觉得不应该跑。我好像在那个时候服从一切的大人,尤其是男性。当时,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今天之前,我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下面这个,除了重复说性教育必须及早开始,我根本无法得出任何可预防和可规避的结论。恶魔来时,毫无规律。

后来家里的男亲戚呆了一阵走了,大概是四五岁,我上了幼儿园。我很喜欢幼儿园。幼儿园里有个同班的小朋友,男生,他姓侯(其实今天我也都清楚记得他的全名和长相)。

这个男生很奇怪,会拉扯女生,把手伸到女生衣服里去,有其他女生去告老师,老师说没关系的都是小孩子。

有一天,他把我拉扯到幼儿园一个没人的角落,让我躺下,然后脱下我的裤子。那时候的我依然不明就里,傻出天际,我竟然服从了,没有反抗。

然后,我前半生最可怕的瞬间来临了,他突然就用手指头捅我的身体!我瞬间就疼疯了,哭喊了一声,痛苦地扭在地上,他就跑了。然后我就发现裤子上有血。我提上裤子,忍着疼,一个人慢慢地走回了班里。

我并不确定发生了什么,我也没有和任何人说。

大概八年之后,我上初中一年级,在我们中学的生理卫生课上,我才明白了当时发生了什么,裤子上为什么有血,我为什么那么疼!我非常愤怒,找到同所幼儿园毕业的同学去问,他们说,他小学时候就被开除,送去工读学校了。

很明显,这个人,从五岁起就是恶魔。恶魔不分年龄,可以以任何面貌出现在你任何的人生时期。要认出他们,躲开他们啊!

如果说我人生中真正开始意识到我可以说不,以及我应对男性时性格强硬起来的转折点,应该就是十二岁,在初一那堂生理卫生课上。我才突然懂了,这是我的身体,这是我的决定,可是我的愤怒为什么来得这么晚,为什么麻木到十二岁才懂呢!

如果说有阴影,我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带给我具体的阴影是什么,也不知道我如此偏执用力地去做独立女性,是否和这些事情带给我的影响有关——认为男性更接近人性之恶,男性不可信赖。

当我作为一个大人看这个事件,也看关于监管和产业链问题的讨论,也在想,这世界上的生存之道一直是要么忍,要么滚,要么花钱买更贵的,要么因为无所适从而绝望。可是我总是像被带入那个地下室囚禁的女孩一样,频繁的把自己代入进那些茫然无助的孩子。他们就是我,我的小时候。

我不知道这些孩子会记得什么。他们是一群小孩,什么都没有做错。或者说,当什么都还没开始做,一生的种子就埋下了。长大以后,谁能给他们一个一切为什么会这样的理由?我们躲过了多少危险,才能完好长大。而这些孩子要躲过多少危险,才能完好长大。

我想起选择生育的时候,我曾经写给问问说:‌‌“这个世界真的挺值得来的。‌‌”

但这个值得来的世界,是每一个大人,创造给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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