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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蚕丝尽

昔说香港是会生金蛋的鹅,目下香港倒像条丝将吐尽的蚕,几被玩死。春蚕至死丝方尽。

将军出征被敌军围困,杀不出重围。将军的女儿闻悉,忧心忡忡,慨道:“谁能救回老父,小女子愿嫁他为妻。”一匹白马长嘶一声,向空飞跃,消失于天际,不久,白马载将军平安返来。女儿喜极,将事实告知将军,将军却恩将仇报,不但不顾誓言,反而将白马杀掉。有日,女儿经过剥下的白马皮旁,突然一阵狂风刮起,马皮卷起女儿落到一株桑树上。于是将军的女儿就变成蚕虫。

孩提时会养几条春蚕来玩,外婆常在一旁指指点点,指导一番,同时讲这蚕的故事。“做人不能失信,失信就要付出代价。”外婆不忘庭训。后来在干宝的《搜神记》上读到这故事,不过将军和女儿则是国王和公主。干宝是晋代人,官散骑常侍著作郎,作《晋记》,博学多才,又好阴阳术数,《搜神记》为其代表作。

最近三色台播一剧集,以民初广东顺德,一间丝厂为背景。桑、蚕、丝不时有画面出现,勾起了一缕古早沧桑回味。

据说养蚕织丝是黄帝的元妃嫘祖发明的,嫘祖并非将军的女儿,传说都只能作神话视之,不过在河南安阳发掘出的殷代甲骨,已经有蚕、桑、丝等象形文字。可见三千多年前神州大地已有植桑、养蚕及治丝的技术了。

香港的小孩子不可能养蚕宝宝来玩,恐怕连蚕都未曾真正见过。我幼时,在苏州老家,十之八九的小男孩都爱养蚕,三条五条,十条八条,甚至带在身边,在学校里互相欣赏。苏州玄妙观前的摊档有蚕蚁卖,蚕蚁是刚孵出来的小蚕虫,真的蚂蚁般一小只,要经过头眠、二眠、三眠始蜕变长大,之后上簇,吐丝,作茧最后成蛾。养蚕要桑叶,苏州郊外有多处桑园,小孩子三五成群去摘些桑叶,桑园的农夫都不会干预。

诚然,小孩养蚕作玩耍而已,农家兼营养蚕就很辛苦,费尽农村妇女的心血。明代诗人高启之《养蚕词》,就有“新妇守蚕女执筐,头发不梳一月忙”之句。可惜这些采桑养蚕的农妇只能着麻衣粗布,丝绸华服没她们的份。记得有首流传很广的诗,是聂夷中写的:“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襟;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聂夷中是唐代著名诗人,另一首《田家诗》也广为人知:“二月卖新丝,五月粜新谷,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肉。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烛,不照绮罗筵,偏照逃亡屋。”个中况味,端的江水呜咽,浮云无语。

曾在北京历史博物馆见到的汉代出土丝织品,已有二千年左右了,居然还鲜艳若新,所刺绣的禽鸟走兽或图案琳琅满目,栩栩如生。中国有四大名绣,为苏州的苏绣、湖南的湘绣、四川的蜀绣及广东的粤绣。近代则苏绣、湘绣与上海的顾绣鼎足而三。苏绣的第一高手是清末民初的沈寿。她绣的意大利皇后丽娜像,曾作为清政府送给意大利的国际礼物。其后她绣的耶稣像,送到美国博览会展出,获一等大奖。我早年短时期在新华日报雨花副刊曾采访过江苏省博物馆,就欣赏到沈寿的多幅杰作,精致秀美得不得了。

忽省起邓拓,他曾著文批评“蚕”简化成“蚕”很不妥,因为蚕从朁,像其头身之形,从虫,以其繁也。这是李时沴在《本草纲目》中的释名。而“蚕”音腆,是蚯蚓的名字。文革批三家村时,这倒没拿出来打一棍子。

说回三色台那剧集,是养蚕缫丝不是养鹅生蛋。八九十年代议论香港“回归”,常说香港是只会生金蛋的鹅,唯恐中共杀鹅取蛋。现在少闻此论,想必早已屙不出金蛋之故。不过在下觉得香港目下倒像条蚕虫,昔日亚洲四小龙,而今小龙变蚕虫,且是条丝将吐尽的蚕,看看香港目前境况,几被中共港奸玩死。春蚕至死丝方尽,也不过为他人作嫁衣裳耳。哭都无谓,蜡烛成灰泪始干了,如此而已,岂有他哉!

二○一三年三月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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