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近平扩大了统一战线在海内外的任务范围。 (Reuters: Tingshu Wang)
关于中国政府统战网络的辩论大战再次爆发。智库澳大利亚战略政策研究所发布报告，指责中国统战组织侵蚀民主制度，同时提升中国共产党在海外的影响力。
澳大利亚联邦政府与中国的关系持续恶化，澳大利亚战略政策研究所（Australian Strategic Policy Institute，ASPI）上周发布报告警告说，中国的统一战线正在使用“隐蔽性或欺骗性的”手段渗透进外国政党、海外华人社区和跨国企业，表明“中国共产党政治体系的对外输出”。
“此举侵蚀破坏了社会凝聚力，加剧了种族紧张，影响了政治，损害了媒体诚信，为间谍活动提供便利，不受监管的技术被进一步转移，”报告写道。
统一战线由中国执政党共产党的统战部领导，是一个由众多组织构成的联盟，成立目的在于提高共产党在国内的合法性，使反对者不与共产党为敌，并且进一步在国家主席习近平的领导下增强其在国外的影响力。
“我认为很多人看待统一战线时都认为好像统战部统管一切，”ASPI分析师兼本报告撰写人周安澜（Alex Joske）告诉澳大利亚广播公司（ABC）。
“我在本报告中想要表明的是，有几十家机构在从事这项工作。”
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上周驳斥了ASPI的这份报告，称该智库“意识形态色彩非常浓厚，实际上是反华势力‘急先锋’，学术信誉受到严重质疑”。
华春莹表示，ABC在今年三月报道的ASPI在新疆问题上“炮制颠倒黑白的”报告，成为“国际社会的笑柄”。
“中方一贯坚持在相互尊重、互不干涉内政等原则基础上发展同其他国家的关系，”她说。
ABC联系了中国驻澳使馆就中国统一战线问题做进一步置评，但是中国驻澳使馆拒绝置评。
“重要法宝”
根据ASPI的报告，习近平成为了统一战线工作领导小组的负责人，在2015年扩大了统一战线的任务范围，称之为“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重要法宝”。
近年来中国的崛起，再加上习近平雄心勃勃的外交政策目标，两方面的原因让中国共产党的统战网络受到了进一步审视。
新疆和西藏也有统一战线，以巩固共产党对这两个动荡地区的控制。
格桑坚赞（Bawa Kelsang Gyaltsen）在四川和西藏的统战部门工作逾12年，但在1999年逃离中国。
他在2016年移居澳大利亚，在位于堪培拉的流亡藏人组织西藏信息处（Tibetan Information Office）担任发言人。
格桑坚赞对ABC表示：“中共统战对象都是在各个阶层、各个社团里面有影响力的人......[这就是为什么其]将工作范围扩展到留学生团体、经济团体、社团和新闻媒体。”
“统一战线拉拢的主要对象是这些有影响力的人，”他说。
去年在澳大利亚，围绕联邦自由党议员廖婵娥的争议成为焦点，她当时被指与统一战线可能在澳大利亚施加影响力有关。
去年八月，ABC报道披露了廖婵娥与总部设在香港的世界贸易联合基金会（World Trade United Foundation，WTUF）之间的关系。该基金会与统一战线有联系。
中国政府的记录显示，廖婵娥在2003年至2015年间为中国海外交流协会（China Overseas Exchange Association）成员，该协会后来被并入统一战线。
廖婵娥这位澳大利亚政府的后排议员去年告诉ABC，她与中国海外交流协会“没有关系”。
2018年，澳大利亚安全情报组织（ASIO）曾建议时任总理的马尔科姆·特恩布尔（Malcolm Turnbull）不要出席廖婵娥组织的在维州奇瑟姆（Chisholm ）选区召开的庆祝春节的“见面会”，因为情报机构认为一些与会者对澳大利亚的安全会构成威胁。
“干涉他国内政从来都不是中国外交的‘基因’，也不是我们所擅长的，”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上周说。
瑞安·曼努埃尔（Ryan Manuel）曾是澳大利亚政府的中国问题分析师，也是“中国官方”（Official China）的负责人，“中国官方”通过将中国的官方的文件翻译成英文进行研究。
他告诉ABC，ASPI的报告夸大了统一战线的对外活动。
“统一战线不断扩大的活动中，绝大多数涉及新疆，这又是一个国内的问题，”他说。
新冠疾病与“友谊”
根据ASPI的报告，统一战线在新冠疫情全球大流行期间更加暴露了其在国际社会上的野心。
“在澳大利亚、加拿大、英国、美国、阿根廷、日本和捷克共和国，各组织团体动员起来，从世界各地搜集越来越稀缺的医疗用品，将它们运往中国，”报告写道。
“病毒在全球传播后，统战组织开始与中国共产党合作，向世界其他地区捐赠物资，并宣传共产党对新冠全球大流行的说法。”
在疫情大流行期间，中国向几十个国家捐赠了医疗用品和防护装备。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中国外交部发言人耿爽在今年三月的新闻发布会上说。
“我们愿继续与各方加强抗疫国际合作，共同应对疫情全球大流行的挑战，共同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
尽管ASPI称中国的各海外联谊会（friendship associations）为统一战线的附属实体组织，但曼努埃尔表示，这些海外联谊会的主要作用只是促进与澳大利亚的关系。
2014年以来，澳中两国建立了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建立的基础就是澳外交部所称的[两国]具有“强大的经贸互补性、全面的高层互访和广泛合作计划”。
“送给某国10万个口罩有什么腐败之处或不可告人吗？”曼努埃尔说。
胡煜明（John Hugh）是前新州Parramatta市议员，也是强烈反共的澳大利亚华人组织“澳洲价值守护联盟”（Australian Values Alliance）的发言人。
他表示，虽然只有少数澳大利亚华人社区参与中国共产党和统一战线的组织活动，但“沉默的大多数”受到中文报纸、电台和社交媒体报道的影响。
统战部经营管理着中国新闻社（China News Service），在国外经营包括美国《侨报》（Qiaobao）和澳大利亚的大洋传媒集团（Australia Pacific Media Group）在内的数家中文媒体。
成立于1993年的澳大利亚大洋传媒集团称，自己是“唯一向澳大利亚华人社区提供新闻，新闻报道和文学作品，以及向整个多元文化社会提供广告服务方面具有独创性和独特性的中文新闻集团”。
曼努埃尔补充说：“统一战线的国际分支机构在党内的势力非常非常有限。统一战线并非针对澳大利亚。”
墨尔本大学亚洲研究所的讲师卓少杰（Sow Keat Tok）表示，从统一战线、中国共产党和澳大利亚华人社区的角度看，存在介乎黑与白之间很多的可能性，并非非黑即白。
他表示，中国的一党制意味着在国家、中国共产党和社会之间的界限模糊。这就是说，“并非一切都是政治性的，但一切又都可能具有政治性”。
在海外，这意味着海外华人群体通常通过中国共产党与中国大陆取得联系。
但[北京方面和海外华人社区之间的]许多往来从性质上说是很单纯的，”他表示。
“我们还需要让公众知道，尤其是要告诉政治领导层，在黑与白之间，还存在巨大的灰色[过渡]地带。”
澳中关系的问题
ASPI的报告将亿万富翁、中国房地产开发商黄向墨的案子视为统一战线施加影响力的一个例子，黄向墨行事高调但却以失败告终。
澳大利亚出于国家安全方面的考虑，剥夺了黄向墨的永久居留权，澳大利亚税务局也因1.41亿澳元税款而起诉黄向墨。
黄向墨在声明中表示，澳大利亚当局的调查由“未知的暗黑势力”所推动，澳大利亚对他的态度与“白澳主义者和麦卡锡主义者”没什么区别。
“中国共产党总是试图将自己定位为全球华人的守护者，”ASPI的周安澜告诉ABC。
“中国共产党领导人会在统一战线发表讲话，他们会说，‘中华儿女应该为我们的民族复兴做出贡献。’”
澳洲价值守护联盟的胡煜明表示，支持中国的组织，比如海外联谊会声称代表澳大利亚的华人社区，但事实上他们不能也不应该是社区中唯一的声音。
“没有一个团体可以正式代表整个澳大利亚华人社区。澳大利亚不存在这样一个[铁板一块的]社区，因为人们有不同的观点和信仰。”
对胡煜明来说，中国最近对澳大利亚发出的旅行警告是政治上的哗众取宠，而非真正保护在海外中国公民。
“所谓的第五纵队或战狼，不仅在澳大利亚，而且在世界各地都在竭力妄图挑起事端，故意让公众混淆是非，不知道这到底是种族问题还是政治问题，”他说。
最近几个月，特别是在莫里森政府呼吁对新冠疫情全球大流行的源头进行独立调查后，澳中关系恶化。
澳大利亚批评中国的人权问题，包括在新疆大规模拘留维吾尔人和其他穆斯林少数民族。中国对澳大利亚的批评表示不满。
中国文化和旅游部最近发布旅行警告，告诫中国公民切勿前往澳大利亚旅游，称针对“华裔和亚裔”的种族主义袭击“明显增加”。
中国上月对澳大利亚大麦征收高关税，并禁止从澳大利亚的四个屠宰场进口牛肉，而这四家屠宰场占澳大利亚对中国牛肉出口量的35%。之后，中国文旅部发布了旅游警告。
上周，澳大利亚中间联盟党（Centre Alliance ）参议员雷克斯·帕特里克（Rex Patrick）提出动议，要求成立一个参议院委员会，对澳大利亚与中国的双边关系进行调查。
这项动议没能通过，但引来了中立议员的支持。自由党参议员康赛塔·费拉凡蒂-沃尔斯（Concetta Fierravanti-Wells）也站出来对该动议表示支持。
“中国驻澳大利亚大使成竞业在本周明确发出威胁，中国将抵制澳大利亚的产品服务，这无疑表明澳大利亚与中国的关系需要进行大幅调整，”帕特里克参议员在声明中说。
“这位大使暴露出中国在外交上的真面目，证实了中国更倾向于对[澳大利亚]控制和胁迫而非平等合作的担忧。”
“显然，采取一切照旧的办法是无法持续下去的。我们需要深入了解澳中关系的动态，确定下一步最佳战略。”
至于统战工作，ASPI的周安澜说：“[统战]工作将变得更加隐蔽。”
“统一战线一直通过代理人来运作，而这些代理人不会承认中国的那些上级领导在指导自己的统战工作。”
“他们在更加努力地掩盖自己与中国政府的联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