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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太阳是怎样升起的(171)

从1944年春夏至1945年春,由甄别所引发的延安广大干部对审干、抢救的强烈不满处于半公开的状态,在这种情况下,毛泽东先后在行政学院、中央党校、边区政府等场合,向延安干部“脱帽”、“道歉”。毛泽东绝口不提“抢救”为一错误运动,只是说一两句:运动搞过火了,使一些同志受了委屈云云。1944年元旦,军委三局局长王铮带领一批原受审查、刚被解脱还没做结论的干部给毛泽东拜年(军委三局承担延安与各根据地的电讯往来业务,工作极其繁重,故最先解脱),在毛住所前黑压压站了一片,目的在于向毛泽东讨一个说法。毛泽东似真似假地说,本意为同志们洗澡,灰猛氧放多了一些,伤了同志们娇嫩的皮肤。毛泽东虽然向大家敬一个礼表示“道歉”,但言下之意又似乎在暗责受审干部斤斤计较,对接受党的审查耿耿于怀。

毛泽东的这种暧昧的态度,当然影响到各单位的甄别复查工作。自甄别展开后,经过三个月的复查,延安仅甄别了八百人,占坦白人数的四分之一。中直机关、边区政府、中央社会部、边区保安处、中央党校、延安大学、陕甘宁晋绥联防司令部等七个单位,经过八个月的甄别,在487人中被确定为“特务”的有六十四人,“叛徒”四十一人,合占总甄别人数的22%。其中康生直接掌管的中央社会部甄别二十七人,定为“职业特务”(当时的术语,“特务”分“职业与非职业”两类)的有六人,“叛徒”二人,两者占甄别人数的30%。由周兴任处长的边区保安处,甄别了九十六人,其中定为“特务”的有三十六人,“叛徒”二人,占40%。

在甄别复查中,将“特务”、“叛徒”的比例定得如此之高,无非是企图证明,开展审干、“坦白”、“抢救”是完全正确的。

中央党校作为“抢救”的重点单位直到1944年9月才全部转入甄别阶段。一部第六支部书记朱瑞与薄一波、倪志亮等组成一个小组。协助对集中较多问题人物的特别支部进行甄别工作。朱瑞等同情危拱之的遭遇,认为危拱之在“抢救”中虽然有自杀行为,并提出退党要求,但这都是精神错乱所致,“结论是没问题”。然而朱瑞等对危拱之的结论却受到党校一部负责人的批评,认为朱瑞等“代危抗辩,没有原则立场”,朱瑞等为此作了大量的工作,最后才解决了危拱之的结论问题。从这件事可以看出,“抢救”受害者的甄别工作往往会出现波折,一旦被“抢救”,要想完全洗清罪名,并非容易。

甄别、复查进展缓慢,激起延安广大干部的不满,为了平息、舒缓干部中的不满情绪,更重要的是,进入1945年后,国内、国际形势急剧变化,客观上要求尽速解决大量积压的审干、抢救遗留问题。在这种背景下,甄别、复查工作的进度有所加快,到了1945年春,延安各单位的甄别工作已基本结束,对2,475人作出了组织结论。这个数字也许只是当时被关押进几个重要反省机关的“重犯”被甄别的数目,因为根据胡乔木透露的数目,延安“特务”的总数为一万五千人。

即使受审人员被作了结论,也绝非意味着万事大吉。凡受审人员均按四种情况分别给予不同等级的结论:

问题已澄清,完全可以做结论的;

对有关被查重点疑问问题做部分结论的;

在结论中留有待查尾巴,即仍有疑点,有待再查的;

无法查证,不予结论的。

在总计2475受审人员的结论中,有党派政治问题的约占30%,其中叛徒、特务、自首三类人员各占10%;党内错误问题,约占40%,完全弄错的约占26%,保留疑问不予结论的约4%。对于这一部分人的处理方法,谁都不敢作主。直到毛泽东最后发话,大意是现在东北快解放了,需要大批干部,让他们到前线自己去做结论吧,是共产党人,一定留在共产党内,是国民党人让他跑到国民党去,怕什么呢。毛泽东虽然是这般说了,然而延安不仅没有释放任何一个像王实味这样已“定性”的人,那些未做结论的干部,也没有按照党的组织程序分配至各单位,而是仍然受到社会部的监控。这些干部虽然没有跑到国民党去,但他们在政治上还是继续受到怀疑与歧视。他们档案中的“疑点”和“尾巴”,在1949年后仍然被长期揪住不放,给当事人带来无穷的灾难,使他们的大好年华全被葬送在连绵不断的审干、肃反等运动中。

彭而宁——钱来苏之子,背着沉重的“特嫌”黑锅,在1949年后每一次审干运动中受审,直到1980年康生被揭露和清算后,才获彻底平反。

一位匿名女干部,当年曾被诬为“日特”兼“国特”的“双料特务”,八十年代沉痛地回忆说,一生前后被审查长达十四年,前七年是我一踏进革命的门就受审查,还是美好的青年时期,当时只有十九岁,后七年正当壮年,是可以很好工作的时期,都丧失在康生的反动血统论和主观主义的逼供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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