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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那些无法忘却的面孔

手拿相机在外行走了十个年头,偶尔也有好友问我,好玩吗?刺激吗?不好玩,更不刺激。真的跑够了,走够了,真的想换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了。很简单,就想在乡镇的街道上开一家无线电维修部,为了生计,一定会在店门口贴上广告语——“本店不仅专修电视机,重点维修电磁炉!”既然为商,必然要懂得为商之道,顺应市场要求,当今这个时代,维修电磁炉还是很有市场的。从商的底线很简单,亏本的生意坚决不做!

2004年冬,我认识了她,那年,她刚刚15岁。她的母亲背着她来到北京,来到我租住的小屋门口,跪在我的面前,说什么也不愿意起来。她说,她是先天性心脏病,爸爸死得早,妈妈带着她艰难度日,更没有多余的钱看病。呼吸困难的她一再对我说,如果帮她把病看好了,等她长大了,一定会嫁给我。

2005年冬,在爱心人士的帮助下,做完手术的她出院了。送她上火车站台的时候,她还对我说,等她长大了一定要嫁给我。

2008年冬,路过她的家乡时,顺路做了个回访。此时的她已经结婚并怀孕三个月了,她长大了,大到快要做妈妈了。她说,等孩子生出来,到结婚年龄才和丈夫领证。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很幸福,幸福得像个孩子。

2012年冬,在建筑工地见到了她,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两个孩子都在工地旁边的外来务工者子弟幼儿园就读。通过交谈得知,2011年12月份的时候她的丈夫死了,死于工地的一场倒塌事故。提到未来,除了哭泣,别无它法......

今天之所以提起她,心情很复杂,她的故事其实也代表感恩中国这十年来的故事,变化太快,遗憾更多!同样,捐助者的遗憾比感恩中国更多,他们捐助的孩子有的成才,有的依旧失学,有的甚至在坐牢......

带着相机行走了十个年头,走过很多地方,也不停地用相机快门记录眼中看到的世界,虽然记录的过程中经历了一些曲折、坎坷和无奈,但最终还是走过来了。很幸运,身上的“零部件”没有丝毫的多或少,不对,头上的头发少了许多,大有退耕还林之势!

十年了,总觉得有些恍惚,真的坚持十年了?怎么像是在白日做梦?就连我自己都无法相信。不过,电脑里的相片告诉我,的确已经走了十个年头。也有一些人问我,走了十年到底有什么感受?说真的,感受真的太多。不过,感受归感受,我依旧不明白好多事情,现在的人不缺吃喝、不缺暖和的被子,为什么晚上反而失眠?明明知道抽烟和醉酒不好,为什么偏偏要抽烟、喝酒?不得而知!我想,再走十年,我依旧不明白......

感恩中国十个年头了,经历很多风风雨雨,感受着世间的冷暖,以至于不知该如何去书写,感觉想说的话很多,可又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说白了,该不该说,该不该写,心里自有分寸:不要乱说话,要学会隐藏内心中最想说的话、最想表达的文字。打住!求求自己的双手了,不要再摸电脑键盘了好不好?不说为好,言多必失......

谨以此回顾鸣谢所有爱心人士!

蒋传银,1957年9月出生,提起自己的未来,靠在窗户旁的蒋传银一脸无奈:“年轻的时候,不相信命运,现在,我信了,彻彻底底地信了。瘫痪后,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一点儿意思了。这个阳台我爬了好几次都没有爬上去,腿脚实在放不上去,否则我早就跳楼归天,告别人世间的一切了。这个世界上,不管是穷家还是富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穷家吵架肯定为钱,富家吵架肯定为情。”

李先花,出生于1984年,是两个孩子的妈妈,她的两个孩子患有先天性免疫球蛋白缺陷,为了给孩子看病,先后用了接近30万块钱,欠的外债有7万多块钱,该借的亲戚朋友都借遍了。她说,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实在不行了,我一定会带着两个娃一起投河自杀,我们三个死了,对我和孩子都是解脱,对老公更是解脱,这样大家都不累了,老公可以再找个女人结婚,再生个健康的孩子......

霍振普,出生于1970年2月3日,2002年5月26日他的儿子亚北出生,2010年7月初他的儿子被医院确诊为白血病,之后一直在北京的医院进行治疗。2012年8月1日凌晨2点,小亚北在山东老家医院病逝。来到亚北的坟前,霍振普一边点冥币,一边不停地抹眼泪:“平时我很想多来看看亚北这孩子,但我还是忍住了,来了有什么用?除了伤心难过之外还能干什么?亚北活着的时候,为了给他看病,认识了很多病友,最终都是人财两空,倾家荡产!有时候,真的想不通,为什么现在看个病要用这么多钱?前后125万用完了,最后,孩子还是死了,这么多钱,到底能有几个家庭拿得出来?”

红卫·巴拉马提,出生于1968年的她是三个孩子的妈妈,2003年,她的老公生病了,病得很严重,家里穷,看不起病,也没有人敢借钱给她,男人只能活活病死了。提到将来,她很矛盾:“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靠工资、靠低保、靠借钱都无法解决眼前的困难,该怎么办?思前想后,我必须要找个男人,找个依靠,否则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但这个事情,我无法向几个孩子张口说,他们都是大人了,担心他们不高兴,影响了学习成绩怎么办?”

老何已经68岁了,年轻的时候外出打过工,当过工地小工,打过山洞。后来年纪大了,老板不要他了,只能回家继续干活儿。如今的他拖着日渐衰弱的身体继续下地干活儿,按照他的说法,有力气老板才要你,没有力气了,老板肯定一脚把你踹走!

廉桂芝,72岁,靠捡拾废品为生,一生经历的苦难颇多,她总结自己:“有时候一个人在想,不如死了,死了省心,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这一天蹦蹦跶跶的,要吃没吃,要住没住,说白了,连条狗都不如,如果我死了,还给我投胎的机会,我宁愿做狗,人冬天能冻死,而狗冻不死。我呀,活得还不如一条狗!”

2012年12月17日,黑牛沟村,当地爱心志愿者们忙着分发爱心物资。由于捐助人过多,衣服种类、尺寸及其干净程度参差不齐,大部分捐助物资很干净整齐,而小部分则逊色很多。面对很脏的旧衣物,当地部分居民不仅不要,而且还有很强的反感情绪。他们认为,虽然我穷,但也不需要脏的无法穿身的衣物。

李艳,出生于1982年,三个孩子的妈妈,经历过两次婚姻:“多年来,对于我感情的事情,妈妈肯定是把我害惨了!说真的,有时候真有些恨她!如果当初不是她阻挠我的爱情,今天我和他之间应该说不会经历这么多的磨难。没办法,现在的日子只能这样过了。如今,我也做了三个孩子的妈,当妈了,才能开始理解我妈妈当初的心情,其实每个妈妈都希望自己的女儿嫁得好一点儿。”

艾瓴,出生于1979年,是个聪明、活泼、美丽的女孩。从10岁开始,身体就一直不好,被当地医生诊断为普通的贫血病,医生一直让她吃中药治疗,一直未见好转。2005年4月,25岁的艾瓴被确诊为再生障碍性贫血。经历过太多的生死,原本以为麻木不仁了,可以看破一切红尘,错了,内心中,她最深爱的,最牵挂的,还是她的男友:“我知道,仁孝到现在还没有结婚,去年,他和他的姐夫办了一家小工厂,现在的他整天忙着挣钱还债。他为了给我看病,在外面欠了好多钱,以至于到现在都没有还清外债,更没钱娶老婆。在我的世界里,他是最善良的人,最值得我爱的人,可惜,我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没脸见他。我有一个奢望,如果有一天我的病好了,他还没有结婚的话,我马上嫁给他,跟他过日子,给他生孩子,我会对他说,他是我此生最爱的人,我要一生一世做他的女人。算了,不说这些了,我知道,眼前情况下,这个想法仅仅是一个奢望,不可能实现的。我的病,不仅害了我的家人,还害了仁孝,今生嫁给仁孝的愿望已经不可能实现了,只能说声对不起他,我是我们家里的罪人,更是他家里的罪人。今生欠他的无法来弥补,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要做他的新娘来赎罪,照顾他,伺候他,给他多生几个孩子,让他一辈子都幸幸福福的.......”

骆富明,出生于1970年,17岁那年初中毕业,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县城的高中。当时他父亲还说,家里穷,连吃饭都成问题,实在供不起他读书,让他不要去上了。他哭了,说什么也不同意,非要去上。就在他和家里争吵的时候,突然生病了,双腿开始疼。六年后,全身发硬,彻底残疾,谈起自己将来打算,他说了许多:“虽然现在每天过着吃青菜喝粥的苦日子,但我还可以有希望。说不准,有一天,希望真的来了,我可以到大医院看一次病,好好地把身体检查一次,如果能治疗的话,肯定最好,身体好了,我下半辈子好好照顾我妈妈。如果,无法治疗,我也可以彻底死心了,这辈子也没有任何遗憾了。如果那样的话,我也已经打算好了,等哪一天妈妈病重了,快要死了,我就提前选择自杀,这样,我就不会连累家人,也不会让妈妈带着对我的牵挂离开这个世界......”

李彩红,出生于1977年10月24日, 年幼时候的辛酸一笔带过,2007年,医院医生告诉她,她丈夫的右腿必须要截肢,还要从大腿根的地方截,否则还要继续往上烂。2011年3月,从北京打工回来的她看到老房子的屋顶漏水漏得厉害,整个房子都要塌了,实在没法住了。丈夫不能上屋顶维修,她就借了个梯子上去修。可能是连夜坐车没睡好觉的原因,刚上屋顶不久,头一晕就滚下来了。等她从医院里醒来,医生就说腰被砖头弄骨折了,医生告知,从此以后大小便会失禁,下半辈子只能靠轮椅过日子了。生活的重压,让她不知如何是好,为此还经常和丈夫吵架:“他看我不顺眼,我看他更不顺眼,大眼瞪小眼,越看越生气,一急就吵架。我跟他说,现在你看我是个连路都走不了的废人,就开始欺侮我,还算什么男人?以前你腿烂的时候,那么艰难我都没有抛弃你,做人要懂得知足。如今,我不如你了,你就开始牛了,牛什么牛?如果不是我娘家人,早就没有这家人了,也早就没有你了!说来说去,我最后悔的,就是嫁错了你这个男人!”

韩静梅,出生于2000年8月22日,患有面部先天性母细胞瘤。因家庭贫困,无钱治疗,他的父亲带着她在北京乞讨为生。2013年5月20日10点14分,韩静梅再次来到北京并安装了义眼。对于她来说,来过北京具体的趟数,估计已经数不清了。镜头里的她,还是害怕见人,尤其是陌生人,更不愿意和人沟通,因为反复做手术,耽误很多功课,她的学习成绩很不好,也曾多次逃课。不过,她最喜欢看小天使,尤其是美女小天使方面的书,她最爱说的一句话是:“真能变成美丽小天使吗?”

卢天儒,2003年12月出生,他脖子上的肿瘤越来越大了,现在已经影响到了正常的呼吸。卢天儒非常讨厌上学,他说:“一年级我都上了好几年了,老师说我成绩差,同学说我脖子和头差不多一样大了,像个怪物,难看死了......”

马三妮,出生于1967年。1987年,她结婚了,丈夫家人用了不到500块钱就把她娶回家。关于结婚的场景好多都想不起来了,但有一点至今都没有忘记。那就是丈夫们家的一头猪,当时人都没有吃的,更不要提猪了。那猪瘦得皮包骨头,走不动路,连个猪样儿都没有,简直没有办法用语言来形容。大概在1992年的时候,家里穷得吃不上饭,为了上缴公余粮,村干部就召开全体社员大会,村干部说,就是卖血,也不能欠国家的。或许是村干部的话起了作用,或许是迫于无奈,开始有人到县城或者别的地方医院卖血。
2004年1月,医院检查后得知,她是艾滋病患者。2005年3月,她的儿子小飞也被确诊为艾滋病。“算了,少说为好,眼泪早就干了,说得越多,心就越痛!这么多年最大的感受就是真的不想活了,活一天就要连累家人一天,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后悔卖血,如果放在现在,就是给我500块钱一袋我都不同意。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为什么和我一起卖血的人,有的却没有感染上,为什么我就感染上?为什么儿子也感染上?说白了,不怪天,不怪地,就怪我的命实在太赖......”

邓胜基,出生于1969年,在她十岁的时候生病了,眼睛疼得厉害,家里有姐妹8个,连饭都吃不饱,更不要提请人看病了,痛了三天,眼睛就看不到,也不痛了。1980年的时候,刚满11岁的她就认识了现在的老公梁金安,那一年他35岁。因为家里穷,他一直娶不上老婆,就和村里人一起从广东到广西买女人。
几十年过去了,她一直有个疑问:“眼瞎、头疼、腿烂,全身牛皮癣,这些病都被我一个撞上了,按我们这里的说法,我这是冲撞了鬼神了。不过,我一直不明白,今生为什么我过得这么苦?这么可怜?我到底冲撞了哪门鬼神?”

童学英,出生于1932年,2013年1月11日10点44分,童学英和衣躺在床上痛苦地呻吟:“我的妈呀,两条烂腿疼死我了,受不了啦,真想拿根绳子把自己勒死算了,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是不是杀了很多人,否则的话,怎么能让我遭受这么大的罪!”

2013年2月13日11点49分,大年初四,当地一家受助居民看上了电视。住上了新房,没有电视信号,他们就从集镇上买来当地人自演的半黄小片观看,正月期间地里的活儿不多,电视和白酒是他们主要的消遣工具,看到精彩之处,笑声不断,偶尔还可以听到他们用本地脏话对电视里的人说三道四。

小宏,出生于2002年4月,出生后不久,医生就说,小宏这孩子有遗传病。2006年,小宏的爸爸出了车祸,右胳膊的骨头完全断掉,彻底丧失劳动能力,原本就困难的家庭彻底完蛋了,只能指望他的外婆养活他家三口人了。值得欣慰的是,小宏这孩子很懂事,很听话。他说自己有个幸福的家庭,虽然爸爸妈妈都有残疾,但只要有爸爸爱,妈妈疼,那就是一个幸福的家!他还总说,他一定好好学习,长大了挣好多钱,让姥姥和他爸爸妈妈过上幸福的日子!

2013年4月20日21点53分,15岁的雅茹穿着棉拖鞋在自家倒塌房屋的废墟里忙碌着:“昨天早晨地震的时候,我还在睡觉,等我惊醒跑出来的时候,妈妈和弟弟已经被倒塌的房屋埋住了。等大人们把妈妈和弟弟扒出来的时候,妈妈已经快要咽气了,我不停地喊妈妈,妈妈当时用手指了下弟弟,然后就咽气了。妈妈今年才37岁,她是为了保护弟弟才死的。如今妈妈走了,亲人们都哭了,我不哭,我一定要坚强,我知道,哭也没有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要听妈妈话,好好读书,长大了,工作挣钱了,给爸爸看病,供弟弟读书,帮家里盖上新房子,这样妈妈在另外一个世界里才会很高兴的......”

2013年4月20日19点20分,芦山县龙门乡古城村,刚刚2岁的洋洋在妈妈怀抱里哭着要盖房子:“我们家里去年刚修了房子,钱不够,只能四处借钱,装修完才住了不到一个月时间就遇上地震了。房子震垮了,成了无家可归的人了,小丫头还不懂事,看着家里房子倒了,非要吵着盖房子,估计她也不知道什么叫地震。”

2013年4月20日23点53分,停止哭泣的小乐老师和姑姑并肩坐在地面上,和大家一起等待天明:“从早晨地震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16个小时了,我也走了16个小时,一路上看到四处倒塌的房子,被砸伤、砸死的乡亲们,我只能边掉眼泪边继续走,尤其是看到返家的道路已经没有了的时候,我更紧张了,尽管有好心人劝我等天亮了才走会安全些,但我还是冒黑走回来了,我必须要赶回来,必须要知道他们安不安全,就是我死在寻亲的路上也值得。”

刘现青,37岁,大概在1992年的时候,干旱非常严重,土井里的水都干了,靠天吃饭的庄稼地几乎绝收,不仅如此,吃饭都成问题的一家人还要上缴国家分摊下来的公余粮,交不起,村干部带着乡干部进村,见人抓人,见牛抓牛,把家里稍微值钱的东西都拉走。
就在大家不知道怎么活下去的时候,机会来了,开始到当地医院卖血。大概在1998年夏天的时候,村里人就开始有人病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病,但病情都差不多,都是发烧,嘴唇紫,身体很弱,爱生其他的病,而且全身发痒,皮肤一抓就烂,蚊子叮一下也会烂,再后来,上面来人检查,说他们因为卖血感染艾滋病,是无法治疗的病。

马星菊,出生于2002年12月9日,2012年9月12号,突发急病送到医院,医生说,这孩子的病情很严重,需要转到更好的医院去治疗,费用少说也要十万八万的,还不一定够。一看这家人就是农村人,不可能拿出那么多钱,既然拿不出这么多钱,肯定是没有办法救了,赶紧抬回来准备后事吧。
2012年9月23日13点11分,马星菊被埋葬在离家不远的山坡上,她的亲人们用石头砌起一座新坟,她生前上学使用的书包和新华字典都一起随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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