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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特务”眼中的戴笠:很正派

王庆莲在国民党军统首脑机构当过女译电员。内战前离开军统的她,建国后在各种政治运动中成为被镇压的对象。晚年她生活幸福,作为见证者,她对那一段历史有着自己的述说。

译电科的人都讲江山话

我不到1岁就没了生父,住在浙江江山县的外婆家,才读了6年小学,日本鬼子打过来,什么都烧光了。我一生最恨的就是日本人。

1943年4月,我刚满15岁,家里经济困难,无路可走了,正好碰到军统局来江山招人,我妈妈给我报名。也是运气不好,一考就考上了。

当时抗战到了很紧张的时候,军统局人员不够才临时招的。1944年4月,我调回局本部译电科华南股,担任译电员,军衔是准尉,领少尉的工资。

军统局一把手戴笠和二把手毛人凤都是江山人,局本部有八个处,大部分是江山人,不容易混进奸细。

我们生活很有规律,上午工作4小时,下午4小时,晚上2小时。华南地区的电报都由我们译,什么情况都有的,但关于日本人的多一些。密码都是数字,不能直接译,要先做减法,再去翻不同的密码本,有的很复杂。我文化程度低,不得不更努力。

戴笠给我的印象比较正派

戴笠很神气,说一不二。我们都叫他戴老板,小小声说一句“老板来了”,大家赶紧老老实实地干活。

戴老板很讲究仪表,他的中山装风纪扣总是扣得很整齐。军统局的工作人员,男的穿中山装,女的穿浅蓝色旗袍。

戴老板对自己也严格要求。每个礼拜一上午,他只要人在重庆,都会来局本部做纪念周。他在上面讲国际形势,有时忘了叫我们“稍息”,我们就笔直地站几个小时,他在台上也是站几个小时。

我们的礼堂也是饭堂,做完报告就在那吃饭。八人一桌,戴老板也同吃,荤菜就是牛肉丝炒地瓜。

在我印象里,戴老板还是比较正派的,不像有人说的阴险毒辣。不久前,我去了江山的戴笠故居。了解到有个民主人士叫章士钊,他给戴笠写过一副对联:“生为国家,死为国家,平生具侠义风,功罪盖棺犹未定;誉满天下,谤满天下,乱世行春秋事,是非留待后人评。”

我看见那副对联,真是舍不得走。戴笠这个人厉害是厉害,但有坏也有好的。军统局也不是只搞反革命工作,也为抗战出过力的,抗战中牺牲了18000人,在对日情报、暗杀汪精卫等方面,都出过力气。

我前几年看到一本书说,戴笠后来飞机失事是蒋介石派人害他的。我们心里不这么想。我见过蒋介石两次。军统局每年4月1日都要开“四一大会”,纪念那些为军统工作死了的人,工作死的和生病死的,每个人的照片挂在礼堂里,把家属接过来悼念。

1946年3月17日戴老板遇难,那年的“四一大会”,蒋介石和蒋经国都来了。蒋介石穿军服扎皮带,大披风,很威武,他走进来军乐队奏响,我们都鸦雀无声。当时蒋介石在台上讲话喉咙都哽咽了,心痛戴笠这样一个得力的助手没有了。从前戴老板去见蒋介石,都不用预约的,警卫一通报,蒋介石就用浙江官话说,哦,雨农(戴笠的字)啊,进来进来。蒋介石很信任戴老板。

犯错误就关渣滓洞

1941年日本人偷袭珍珠港,这个情报是军统局先得到,由译电科科长姜毅英译出来的。那年我还没去,1943年我进去了后,译电科的人还很得意,说日本人偷袭珍珠港的情报是我们先得到的,戴老板向蒋介石汇报,蒋介石跟美国人说了,美国人还不信。最后证实了,美国人才相信戴笠的办事能力。

中美合作所是搞情报的,离白公馆很近,根本不是什么人间地狱。1945年“四一大会”我去做招待员,那里都是美国人,美国人喜欢跳交谊舞,戴笠还跟他们一起跳,他其实跳不来。美国人很有礼貌,并没有什么非礼,完了还开吉普车送我们回去。

我学会了跳舞,但军统局规定不准到外面去跳,重庆有好几个舞厅,我还是去过。别人看到了说,小鬼,被发现要把你抓起来的咧。我说,抓起来再说嘛。

那时候抓起来也没关系,就是在渣滓洞关半个月。其实我们军统局的人犯了错误也是关到里面。在军统局,男女之间谈恋爱可以,但抗战胜利前不准结婚。有一对驻外地工作的情侣,女的大肚子了,军统局把他们调回局本部,男的被关起来6个月,也是在渣滓洞。那女的就一直哭,我说,傻瓜,你哭什么,他关6个月,放出来军统局就承认你们是夫妻了。

毛人凤没有姜文演的那么神气

我贪玩,一个月的工资半个月就花完了,只好借,大家都没有呀,怎么办呢?我就去找会计室预支,要毛人凤签字,他那时的秘书室很小。我先去打听毛先生在不在,然后到门口喊个报告。他说,你干什么?我说我钱用光了,他就给我批。

前两年有部电影叫《建国大业》,姜文演毛人凤,很神气。其实毛人凤这个人不严厉,没戴老板厉害。我在军统局看到他,他穿的也都是中山装,没有电影上那么华丽。

军统局一共就两辆小车,一辆是戴老板的,另一辆给毛人凤这些大官,谁出门就谁用。有一次我参加老乡的婚宴,傻乎乎喝得晕头晕脑,毛人凤就让司机开车送我先回去。毛人凤比较随和,戴老板生气要打人,他就去劝。我在军统局一共待了三年零几个月,走时也是找他请的假。

说起来,我的离开也是译电科科长姜毅英的原因。1945年8月抗战胜利了,军统局的工作人员分批坐飞机回南京。我工作表现不好,姜毅英不让我早回去,我就约了6个同事,自己搭汽车、火车,于1946年7月才回到南京局本部报到。姜毅英吓唬我说,你表现不好,要把你关起来。我怕了,就想赶快走。我就打了长假的报告,直接送给毛人凤局长——当时戴笠已经死了。毛局长问我,你为什么要走,我说我年纪小,妈妈不放心。他就批准了。

1949年保密局(军统局后改名为保密局)撤到台湾去,他们还叫我跟他们一起去。我说,我不去,我去了我妈妈怎么办?

我离开军统局是在1946年8月,内战刚爆发,那时国共正在和谈。可是后来我被划为“反革命”,心里觉得很苦。我在军统局就是坐办公室,译电报,没开过枪,没杀过一个人。(据《文史博览》王庆莲口述邓娟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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