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

去夏威夷的我进了美国监狱

虽然我只在里面住了一个晚上,但是我经历了所有必须的手续,也大致浏览了监狱各种条文和手册,还和里面的犯人狱警有短暂的交谈,所以我讲的每一句话都是亲身经历,是非常实事求是的。

首先我要声明,我没有做任何违法事情,关于我是怎么进去的,我跟很多人讲过了,也有很多人在问。为了避免一次又一次的重复这个不太美妙的故事,我决定把它写下来,以后就不用再重复了。

我持有的是B1/B2签证,也就是商务旅行签证。根据美国移民局的法律,我除了旅行和探亲访友之外,不可以从事其他任何活动,打工是绝对不行的,(这个我本来就知道),做没有报酬的实习和志愿者也是绝对不行的,(这个但是不确定,而且大脑短路,在填写入境表的时候没有在意)。我去美国的计划是这样的,在夏威夷的bigisland上找个种植热带水果的农场,生活三周左右,顺便把火山公园以及附近能玩的地方都转一圈,然后返回欧胡岛,玩上几天,再去洛杉矶,然后一路北上到西雅图和加拿大。在加拿大停留两三周之后,再次入境美国东海岸,把东部转一圈之后,从纽约回国。

在澳大利亚、新西兰等很多国家持有旅游签证的人做志愿者是合法的,只要你不挣钱,一切OK,但是美国跟他们不一样……在填写入境申请卡的时候,我非常二缺地在地点一栏里,填了一个农场的地址,到了过海关的时候,海关的官员问我来美国做什么,我说旅游。接着又问,你去这个农场干什么,我说参观,顺便住一段时间。海关的人又问,你们怎么认识的,我说WWOOF的网站,一个志愿者组织。突然间海关官员的脸色就显得不大对劲了,又问了我几个问题就让我到休息室等她。这个时候我还不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等了大概两个小时之后,我被叫到一个单独的屋子里面谈,前前后后出现N个海关官员,问我各种各样的问题。最后还叫来了一个可以说中文的人,经过各种交涉,我终于明白了状况。我告诉他们,OK,农场我不去了,我马上定个旅馆,在夏威夷玩一个月,可以吧?他们的回答是不行,因为你已经告诉我们你有这样的计划,根据移民局的法律我们不能让你入境。

——如果我现在打电话给农场,跟他们说我取消计划,当着你们的面马上订一个旅馆呢?

——那也不行。

——靠!请问你们现在想让我怎么样?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1是让我们遣返你,未来五年之内,你不可以入境美国。2是你自己放弃这次来美国的申请,自己掏钱买机票回去,要是你想来,以后还可以再来。

——可以给我买一张去加拿大的机票吗?我有有效的签证

——不可以,根据我们的规定,你只能返回国籍所在国,或者是你从哪里飞过来,就飞回哪里去。所以中国或者斐济,你自己选择吧…… 

——那我回中国吧,我自己付钱买票,给我找一张回北京的机票,最好是明天或者后天的,我最近实在是太累了,完全折腾不起了。

——我强烈的建议你今天就离开这里,如果你要留在这里一两天,你将会面临一种你绝对不愿意面对的状况。(一个会讲中文的边境官员,一脸真诚的对外说)

——好吧,那我今天走,定最近的一个航班吧 

经过查询,他们很遗憾的告诉我,今天的航班全部满员了,最早,我只能明天离开这里。当时我心里的感觉是无所谓,住一天,大不了就是睡机场嘛,反正我又不是没有留宿过机场。他们还问我,有两个航班,一个转机日本1900美元,一个转机韩国760美元,我想买哪个。(哼,我又不是提款机,你说我要买哪个。)

之后他们开始要求我清点自己的所有物品,特别是贵重物品,包括美元现金,手机,笔记本,手表,珠宝什么的,还列出一张单子,让我签证。这时候我才意识,我不能留在机场,但是我的行李会被锁起来,留在机场里。

然后在他们的要求之下,我摘掉鞋带,皮带,还有身上所有有尖头的,带金属的物品(这是怕我自杀,还是怕我杀人……)又拿出一副手铐,一脸抱歉的对我说,这是规定,我们不能违反,as you look sweet,we can  put it on front.通常他们都是要把手铐铐在后面的……戴上手铐之后,有人一前一后的监视着我,把送上了专门的车辆,车型类似商务车,所有的玻璃内侧都有很粗的金属格栅,想越狱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我的手被锁住了,坐下之后,我不能自己系安全带,所以负责押送的人就代劳了。

到了监狱之后,负责押送我的人里,有一个先下车登记,他们还要摘下自己的枪给监狱守卫检查,带我进去之后,进行了一系列登记,他们说明天早上八点半来接我,就离开了。监狱的守卫,示意我进入一个单独的小房间,然后将门锁上。门上有一个小方框可以打开,他们让我把双手从那里伸出去,再给我解开手铐。独自待了一段时间后,有一位中年女士拿着一摞表格,走了进来,开始问我各种问题,并在表格上记录。问题基本都是围绕我的健康状况的的,比如身高,体重,有没有心脏病,有没有高血压,高血脂,有没有过敏史,有没有做过手术,有没有艾滋病(我想说,祝美国移民局的疯子们得艾滋病)。之后搞笑的地方就来了。

——在过去的五年之内,你和多少个男人上过床?

——零

——在过去的五年之内,你和多少个女人上过床?

——零(请问我像同性恋吗,你现在是不是怀疑我性冷淡)

——你怀孕了吗?

——没有(请你告诉我,我怎么怀孕,试管婴儿吗?孩子是你的?)
……

终于问完了各种变态问题,我以为自己可以歇着了,话说我折腾了一天,快要累死了,就不能行行好吧,让我睡一觉,我明天早上就走人了。这位女士,又给了我一个小型容器,告诉我她们要化验尿液。我真的是好无语,早知道刚进来的时候问我会不会讲英语,我就应该说不会,看你们怎么办。OK,尿液的样本我也给你们了,现在可以让我自己呆着了吧?想得美,还是刚才那个女士,拿了一套衣服进来,橙色的,没错,和大家在美剧里看见的完全一样,还有纯白色的内衣……让我当着她的面,把自己的所有衣服脱下来,换上她给我的衣服。(是所有的衣服!脱到一丝不挂为止)反正今天是什么事情都经历,在别人面前换衣服,虽然诡异,反正是个女的,也无所谓了……可是当我把自己的衣服都脱下来之后,她并不让我穿上监狱服,却要求我下蹲,同时咳嗽。我不知道这个动作是检验什么的(怕我嘴里或者是食道、气管里面藏了东西吗?我要是冻感冒了,你负不负责?)

忘了说了,他们还给我照了照片,录了指纹。但是不是像电影里面那样,举个牌子,转不同的角度照;我好像只照了正面的,没有牌子。(记不太清了,反正照的巨丑……) by the way,我说自己想喝点水,他们给了我一个软包装的橙汁,味道还挺不错,好像混合了热带水果。

终于让我换上了那个橙色的衣服,有狱警带进入监狱。从外面的检查地点,到真正的关押地点,要经过很多重厚重的大门,有的门要用钥匙打开,有的要输入密码,有的有人把守……所以越狱什么的,也就是个故事,进入里面以后,看到了很多的小房间,还有若干狱警。基本都是黑人、拉丁美洲、或者有点像夏威夷土著,似乎没有白人和亚裔。几乎都是男性,目测平均身高一米九左右,都长得特别壮。(带我进入里面的过程中,我是带着手铐的,而且是铐在后面,走路相当不舒服)

他们把我扔到一个空房间,里面没有椅子,没有床,没有任何东西就走掉了。(难道让我睡地板?这个算不算虐待?)过了一会儿,有人从门上的小孔里递给我一本小册子,印刷很粗糙,我在中国看过的任何文件都比这个印刷好,哪怕是电线杆上的小广告。反正没事做,翻开看看吧,原来是监狱的各种制度和条文。内容很详细,包括犯人每个月可以打几次免费电话,怎样探视犯人,生病了,什么样的情况才可以申请监外就诊……还有每个犯人都有权利要求带眼镜,或者是其他必须的辅助设备,估计助听器、拐杖、假肢应该都算吧……似乎监狱是可以让犯人劳动的,还有各种报酬和收费问题,这方面的东西没有认真看,因为和我没关系。

正当我站累了,琢磨我该干什么的时候,门口来人了,让我把两只手从小孔伸出去,要再次把我锁上。看来要让我挪地方了?之后我就被带到了另外一个房间,狱警让里面的人把双手伸出来,要先锁上她,他们才可以开门,让我进去……

终于各种转移手续都完成了,狱警也走人了,我望着我的“室友”,她也看着我,可能是太过无聊了,我们开始聊天。(房间的格局忘了说了,上下铺,有个洗澡的地方,在房间的角落,有隔板和帘子,有可以上厕所的地方,但是没有门。有个很小的桌子,没有椅子,天花板上有灯,晚上会断电)她是个瑞典女人,在美国读书,持有F1签证,因为要转学,没赶上这学期开学。她一直是依靠瑞典政府的赞助读书的。(话说瑞典的福利真好,只要公民愿意读书,无论读什么学位,无论多大,无论在那个国家读,政府都掏钱。我目测这个女人应该有三十岁,放在中国、美国,早就没有义务教育了)因为这个学期没有在学校里面读书,所以瑞典政府就没有给她钱。失去了经济来源,她只好寻求福利组织的帮助,获取免费的住宿和食物,有时候也打些零工,或者那些超市不要的食品,甚至于偶尔从超市顺手牵羊。很不幸的是,她被抓住了,而且移民局的人很快就发现了她持有学生签证,这个学期却没有读书。于是,移民局决定遣返她,并且给她两个选择:1自己买票回瑞典,未来10年不能入境;2美国买票送她回去,永远不能入境。事实上,这个瑞典人只要再读一年就可以拿到学位了,对于移民局的决定,她显然没法接受,于是她选择了上诉,为了等待法院开庭,她已经在监狱住了三个月,后面还有最少两个月在等着她……

听了她的故事,我瞬间觉得心理平衡好多,原来不是因为我是中国人,才会遇上这种事情……不过瑞典福利那么好,环境也好,要是我,估计都不愿意来美国。跟她交谈之后,我才确定了这个监狱,不是专门给移民局和海关准备的,而是纯粹的当地监狱。这里关着的有抢劫犯,杀人犯,还有各种罪犯……难怪机场海关的人会一脸担心,极力劝我今天就走。

再说说监狱吃什么,我不能说监狱的食物很垃圾,但是真的和好吃不沾边。智利航空,大韩航空,太平洋航空的饭(国内某些航线的饭跟美国监狱一个档次),都比美国监狱的饭强多了。监狱的土豆泥里有一大堆洋葱,主食就是切片白面包,饮料是每人一小袋速溶果汁……国内随便买个速溶果汁都比那个好喝。 

监狱离机场很近,透过监狱的铁栏杆可以看到机场的停车场。有生以来第一次透过铁栏杆看日落,仍旧很美。过去的一年里,我最长做的事情大概就是静静的欣赏日落,多数时候是在海边,有时候在草丛里,有时候在湖边,有时候在山上,有时候在池塘边,这一次,居然换到了监狱里……真不错,人生又完整了。

监狱洗澡的水超级小,很容易感冒,我看了一下,最后决定不洗了,反正明天就要回家了,回家再说吧。哎,我爸爸妈妈还不知道我就要回去了呢。有两天没有联系他们了,如果手机打不通,他们会不会着急。没有必要让他们担心,到了韩国或者到了北京再说吧。

出去的过程相对简单一点,不叙述了。在夏威夷我登机过安检的时候,全程都有海关的官员陪同,直到我进入飞机的舱门。头等舱的客人先登机,不过我是全飞机第一个,特殊待遇啊。我的护照还有所有关于这次事件的材料都被封入了一个牛皮纸袋,直接交给机长,碰都不让我碰。到了韩国,我还没有下飞机,就已经有相关人员在等着我了。(补充一句,在他们送我进监狱之前,他们已经通知了中国驻洛杉矶领事馆) 在韩国的两个小时里,继续有人全程监控陪同。韩国到北京的航班是头等舱的人最后登机,显然我比头等舱的乘客还晚登机,在最后广播两次之后,我在全飞机的人注视之下,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国内海关的事情就不写了……以后在讲讲机场和海关的见闻吧。

提醒一句,几乎所有国家对于持有旅游签证的人,都要求必需持有离境机票,且离开时间要早于停留的最后期限。不要妄想入境之后再买票,即使在那个国家买票比国内便宜。当然有一种方法是在机场的柜台上买全价票,没有任何限制。出了海关就可以退掉,重新再买。我曾经想从美国坐长途车去加拿大,觉得自己不用买离开美国的机票,这种想法绝对行不通,很可能连去美国的飞机都上不了(没有哪个航空公司愿意承担运送非法移民的责任,而且如果美国要遣返你,他们得负责把你免费载回去,航空公司会损失座位),一定要在入境之前买好离境票。 

PS: 应该跟Max说抱歉,本来我们约好在夏威夷见面的,可惜因为我的愚蠢,我只能失约了。不过people always see each other again in 20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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