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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岳王(41)

第十四章 进退淮东(1、2、3)

第十四章 进退淮东

1

溧阳县境,岳飞率大军返回宜兴途中,突见一骑从宜兴方向急驰而来。到得近前,却是刘经部将王万。王万在马背施礼:“参见岳统制。”岳飞还礼道:“王正将有甚紧切事?”王万说:“请岳统制随我而行,远离左右叙话。”王万打马侧向驰出一程,岳飞跟上。王万说:“自朝廷将诸统制改任统领之后,刘经内心一直不服。前日酒后吐真言,道是要向朝廷诬告,并与戚方串通,先杀尽岳家人,再吞并部伍。”

岳飞大惊:“竟有此事?请速唤王、傅、张、徐、姚五太尉前来商议。”王万说:“遵命!”随即驰马离开。稍顷,王贵、傅庆、张宪、徐庆、姚政等人随王万前来。傅庆说:“王太尉已告知我等详情,可由我率马军杀回张渚镇,先下手为强。但有不服者,俱与剿灭!”岳飞摇头说:“不可!刘经部下皆是忠义之士,曾与我们共患难。何况他虽有谋害之意,亦是酒后言语。待我回军之后,与他推心置腹,当教他回心转意。”

徐庆说:“岳统制不得有妇人之仁。当断不断,反受其害。军兴时节,祸难常出于呼吸之间。马家渡之战时,便是戚方施放冷箭,射死刘衍,招致前军溃败;又因王燮临陈脱逃,招致全军溃败。”王贵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刘经不服岳统制已久,亦是尽人皆知。”岳飞转望张宪,张宪说:“我以为刘经不除,必为后患。然切不可伤害部属忠义将士。”岳飞说:“便依此议。姚太尉可带二十骑,秘密赶回张渚镇。傅太尉率第一将骑兵,接踵启程。”

张大年家,岳家人住处,姚政密见李娃。李娃说:“刘统领平日在统制司坐衙。韩太尉带领二十名亲兵,已搬到岳家暂住。”姚政一边比划一边说:“可以如此如此。”

统制司,岳翔入见刘经:“妈妈有事计议,请刘统领前往。”刘经说:“我正闲着无事,正好去见姚太孺人。”刘经带两名亲兵,随岳翔步行进入张家大宅。早有两名军兵上前,对刘经施礼:“参见刘统领。”刘经说:“免礼。”军兵又对亲兵说:“请二位到小屋喝茶。”刘经也不在意,径跟岳翔迈入岳家厅堂。姚政突然迎上前来,刘经颇感意外:“姚正将,你何时到此?”话音才落,埋伏的军兵突出,一人执刀砍落刘经人头。

姚政、岳翔立即来到统制司,姚政对刘经部属说:“刘经意欲杀害岳统制全家,而后吞并部伍,我等被迫将他就地正法,惟愿众将士以国家为重,不以私情害大义。”王万拔剑在手,高声言道:“刘经久欲图谋杀害岳统制及其家人,今日伏辜,正当其罪。我们从今以后,当服从岳统制,共杀番人,北进中原,赢取功赏,荣归故里!”众人齐道:“我等愿随岳统制!”其中几人神情颇有不服,却不得不悄悄收敛。

张渚镇,岳飞大军凯旋。军兵个个面色黎黑,衣衫破旧,然而士气旺盛。大路两边,百姓箪食壶浆,献花鼓乐,热烈欢迎。

岳飞骑马在前,一眼看到岳家人和傅庆、王万、姚政、韩清等四将,连忙下马拜倒在姚氏面前:“儿子给妈妈请安。”姚氏笑吟吟将他扶起,岳飞说:“妈妈且带眷属们回家,儿子须先去刘经军中。”李娃扶住姚氏说:“刘经伏诛,鹏举亟待善后,奴这便扶阿姑回去。”姚氏说:“知得,知得。”

刘经军中,全体将士集合完毕,岳飞不带兵器和亲兵,只带王敏求与王万两人前来。岳飞说:“我军克复建康,亦有你们忠义将士屯驻张渚镇守护老小之功,功不可没。此回杀刘经,惟因他扬言要杀我等家小,谋害诸将,吞并部伍,实出无奈。无论服与不服,恢复故土,保我河山,才是至高无上的大计。若有私怨,亦惟是怨我,我却必与你们不分彼此,共赴国难!”众将士纷纷表态:“惟愿追随岳统制,收复故土!”

岳飞说:“军心可用,甚慰我心。今将本部改为全军第九将,王万任正将,王敏求任副将。心中尚有遗恨者,均可充任自家亲兵。倘觉岳飞有负报国壮志,有负全军将士者,可随时取我项上人头,我死而无怨。”

八人出列,跪倒在岳飞面前:“我们曾有私怨,一直想为刘统领报仇。今日既知岳统制大义,俱已心悦诚服,乞请恕罪。”岳飞一一扶起他们:“你们乃忠义将士,既能不负刘统领,安能负我岳飞?今日便作我亲兵。”

统制司,岳飞刚进门口,即见两位客人等候。一位是赵九龄,一位是宣州文士邵缉。邵缉身着麻布,眉目清秀,气宇轩昂。岳飞对二人施礼道:“下官一介武夫,百事粗率,幸得赵丈与邵丈前来军中。岳飞处事若有不是,便请直言无隐。”邵缉笑道:“岳统制此回处死刘经,委实当机立断。”岳飞说:“实不相瞒,我亦是再三不忍,经众将力劝,方得下此狠心。”

众人坐下,邵缉说:“此是区区小事,不须再说。我到宜兴,博访田夫野老,端的是有口皆碑。岳统制为国家夺取形胜咽喉之地,使金虏扫地而去,大功非细。”岳飞起身说:“惭愧!我不能营救千万建康百姓,又不得全歼四太子大兵,惟觉愧对朝廷,愧对世人,岂得有功!”

邵缉望赵九龄一眼,起身告辞说:“今日见得岳统制,便是不虚此行,我且告退。”赵九龄跟着起身,岳飞挽留道:“下官不肖,惟愿恭请赵丈与邵丈留在军中,以便朝夕就教。”邵缉说:“我是山野之人,不求闻达于世。如今虽是国步艰难,然有岳统制为国家干城,亦是不幸之中的大幸。就此告辞。”

岳飞不得不送二人出门,又说:“如蒙二丈不弃,但望日后常到军中,下官当恭听教诲。”赵九龄说:“岳统制麾下多智勇之将,足以济事。军中舞文弄墨之辈,可有可无,不须挂心。然朝廷中若有黄潜善、汪伯彦之流,却是深可畏惧,足以败坏中兴大计。切记此言!”

2

越州行在,宋高宗召见岳飞。岳飞叩头说:“微臣岳飞叩见陛下,恭祝圣躬万福!”宋高宗说:“少礼!”岳飞站起,宋高宗从其赳赳武士身材背后,感受到一种爽心悦目的强大气慨,不由说道:“朕依稀记得,当年在元帅府中,卿颇负敢死勇名。汪伯彦命刘浩到磁州迎朕,卿当亦在军中。”岳飞说:“臣当时尚未在刘浩军中,未得去磁州迎请陛下。”

宋高宗说:“卿此回在建康大捷,初立军功,朕心不忘。然而二圣在远,国步维艰,尚需卿等戮力效命,内平寇盗,外攘金虏,以成中兴之功。”岳飞说:“臣自国家变故以来,时刻以复仇雪耻、恢复故土、迎还二圣为念。惟因杜充措置乖谬,臣等未得在马家渡逐退虏人,致使陛下航海播迁,江浙百姓涂炭,便是收复建康,又岂得补功于万一!臣敢不深自惕励,以图后效?”

宋高宗暗叹:“岳飞委实有古名将之风!”又转换话题说:“当前戚方荼毒一方,朝廷已命张俊统兵,与卿并力剿除。卿退朝之后,便返回宜兴,统兵策应张俊。待事成之后,朝廷当另议功赏。卿另有何说?”岳飞说:“臣朝见之前,张俊已晓谕微臣屯守饶州,以备虏人侵扰江东、西路。臣以为虏人若再次渡江,必以两浙为先,臣乞增兵守淮,拱护行在。”宋高宗说:“赵鼎已转陈卿议。朕自当与宰辅处分,卿只须听候朝命。”

广德军与湖州交界处,苦岭山下,岳飞率军抵达。岳飞说:“我们主要精力,当在驱驰江北,与虏人厮杀。故今日进剿戚方,不须被他牵动,四处奔波,只须就此扎立营寨,阻截他回窜广德军的来路。”众将齐道:“遵命!”

苦岭南边,戚方率部经过一条小河上的木桥,突见桥柱上有一支箭,箭头插有一张字条。戚方吩咐军兵:“且取字条一观!”军兵取来,戚方展开,却见上面写道:“戚方前来受死。统制岳飞。”戚方大叫:“若是岳飞,我们便难抵挡!”悍将郑安亨说:“我只闻得,兵家之事,多是虚虚实实。纸上所言,莫非是诈伪?”戚方说:“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速速传令全军,立即退兵,且将木桥拆毁。”

木桥刚被拆卸,宋军突然从西侧杀出。戚方见到一面“岳”字旗,旗下一将手持沥泉长枪,不由大呼:“此正是岳飞!”随即射出一箭,箭中马鞍,却没伤及人马。戚方拨马便逃,匪军跟着溃退。岳飞统军略作追赶,立即下令:“全军挪回!”

全军在转眼之间收住,王万上前问道:“戚方既已溃败,岳统制何不挥军穷追?”岳飞说:“此回奉命与张制置南北夹攻,必收讨灭之效。我惟恐匪军作鸟兽散,十百为群,四出流窜,祸害百姓。故不如教他们集合,缓缓进逼,以便聚歼。”随后取出一箭,指着箭杆上的“戚方”二字说:“不料交兵之初,那厮竟射我一箭。待得日后擒获,必命他寸寸折断,然后斩首,为刘衍、扈成二统制报仇!”

荒野之中,戚方统残兵狼狈行进。

戚方说:“此回张俊进驻安吉,断我东、南退路。岳飞自西北进逼,我军屡战不胜,委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若教岳飞捉获,必死无疑。闻得张俊贪财,其部下有一亲将田师中,与我同乡,亦是贪财。不如去安吉县投拜,以免一死。”

郑安亨说:“目前惟求一线生路。待日后有机可乘,再谋他图。”

安吉县衙,岳飞、于鹏进入,对张俊施礼道:“参见张制置。”张俊对亲兵说:“速搬交椅,请岳统制、于干办就座。”岳飞、于鹏坐下,杨沂中、田师中等将陪坐,亲兵献上茶水。

张俊一面呷茶,一面说:“岳统制屡破戚方,使其穷途末路,以致我军兵不血刃,坐收招安之利。我当禀白朝廷,为岳统制报功请赏。”岳飞说:“末将感荷张制置的厚意。然而戚方秉性凶狠,马家渡之战时倒戈,杀害统制刘衍,致使虏人渡江南犯。此后又流窜各地,无恶不作,杀害多少官员与百姓!如今虽力屈受招,切恐罪在不赦。”

张俊说:“方今天下盗贼无数,朝廷有命,须以招安为上,剿戮为下。我自当遵行朝旨。”岳飞说:“既有朝命,末将固当禀从。然如今匪徒既已受招,正宜诛杀首恶,而儆戒与宽贷胁从。戚方罪大恶极,尤非其他凶贼可比。故他人可恕,此人断不可恕。”张俊笑道:“此事亦不由我做主,待日后押赴行朝,恭请主上与宰辅处分。”岳飞说:“既如此,我仍须面责此贼。”张俊吩咐亲兵:“将戚方带来。”

稍顷,戚方进入厅堂,跪在众将面前:“前准备将、罪人戚方拜见众太尉。”张俊厉喝:“还不拜见岳统制!”戚方又单独向岳飞叩头:“小的冒犯岳太尉虎威,乞岳太尉恕罪。”岳飞怒道:“你先后杀害刘统制与扈统制,又作恶州县、祸害生灵,可曾知罪!”戚方连连叩头:“小的伏罪,小的伏罪!”

岳飞取出一支利箭:“你在官桥施放冷箭,幸得上苍护佑,只中马鞍,今日又有何说?”戚方吓得全身颤抖,汗流满面,却张口结舌,一言难发。张俊大喝:“戚方,你尚不谢罪!”戚方又捣蒜一般叩头:“死罪,死罪!”

岳飞将箭扔在戚方面前:“此箭当如何措置?”戚方爬进两步,拾起箭来,将它寸寸折断。张俊大笑:“且将戚方押下!”岳飞跟着对张俊拱手:“下官就此告辞。”

3

七月初秋,真州六合县城,挞懒与兀术等会商军事。挞懒笑道:“兀术此回下江南,损折了多少儿郎与军马?”兀术吞吞吐吐道:“儿郎损折近四分,军马损折近七分,总记亡失五个万夫长。然而掳掠得驱口与财物无数,大兵所经之地,悉与焚荡,寸草不留。”

挞懒说:“当前已是秋高气爽,郎主之意,尚需用兵江南,你有何说?”兀术说:“我士马疲惫,惟须北上休息。你欲下江南,便自带人马渡江。”挞懒有意逼问:“此回我与你同下江南,如何?”兀术说:“下江南便似下地狱,我已去得一回,岂得再去!”挞懒大笑:“兀术常是自诩敢战,去得江南一回,便似亡魂丧胆!”

兀术低头无语,挞懒转而言道:“江南之地虽是未得轻下,淮南之地却是不得不取。南虏据守扬、承、楚三州,负隅顽抗,楚州赵立尤是骁勇善战。我等须先取此三州,平定淮南,再议与康王和战。”兀术惊问:“难道你要与康王议和?”挞懒说:“大金用兵,向来是以和议佐攻战。与康王通和,此正是兵机,又有何不可?”

秦桧所在营帐,郑亿年对秦桧说:“闻得大金欲立刘豫为齐国子皇帝,四太子叫我前去伏侍。”秦桧说:“刘豫原与我同在挞懒监军麾下,曲意逢迎,颇得挞懒欢心。今年二月,大金人马破得东京,挞懒便命信使上奏大金郎主,建议立他为子皇帝。不料西朝廷的粘罕国相与谷神监军闻讯,抢先下手,命高庆裔到河南,扬言要寻访贤人建国。各州县迎合,共同推戴刘豫。西朝廷之意,无非是教刘豫感恩戴德,日后听命于他们。如今大金已是定议,刘豫于本月便将在北京大名府即位,受大金册封。”

郑亿年问:“你难道不须前去伏侍子皇帝?”秦桧脸露喜色:“挞懒不教我去伏侍刘豫,而是有意将我放回江南,做一个通和的耳目。”郑亿年说:“难道大金从此便欲休兵?”秦桧说:“此亦是相机行事。挞懒以为,依大金势力,若难擒捉康王,不如暂以大江为界。”郑亿年说:“实不相瞒,我整日惟是思乡思亲,若得与秦十同归,便是因投拜而受责罚,亦是甘心。敢烦秦十为我疏通。”秦桧说:“使不得!我是挞懒的人,你是四太子的人,他们二人并非亲密无间,我又如何为你疏通?”郑亿年听罢,只得长叹一声。

越州行在,宋高宗召见范宗尹与赵鼎。宋高宗说:“如今淮东告急,薛庆战死,赵立孤军待援,卿等以为当怎生措置?”赵鼎说:“臣与范相公计议,楚州地处要冲,所以屏蔽两淮,若失楚州,则国势可忧,须发大兵救援。”

宋高宗说:“岳飞方剿平戚方,已出任通州、泰州镇抚使。又上书言道,愿以母、妻与二子为质,乞一淮东重难任使,收复本路,伺便进军京东等路。”范宗尹说:“臣等以为,岳飞虽是收复建康有功,然以孤军掩杀虏人,亦是不量己力。须是命一大将,统淮南诸镇,共同救援,方得有济。”

宋高宗说:“韩世忠新败,莫须委张俊统兵前去?”赵鼎说:“臣已与张俊面议,他以为挞懒善于用兵,非四太子可比;楚州危在旦夕,若统兵过江,譬如徒手搏虎,与赵立同亡,无益国事,不如专守大江。”宋高宗说:“张俊既自畏怯,又怎生用兵?不如另命刘光世移屯镇江府,叫他统率诸镇,渡江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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