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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冬:中国信贷扩张令人触目惊心

新兴市场股市的震动,让沉醉于全球经济复苏中的人们再一次警醒,市场开始思考:在丢掉量化宽松的拐杖后,世界经济将走向哪里?而在这一过渡期,新兴市场又将受到怎样的冲击?

近日,陶冬在《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专访中,对当前市场的种种风云变化进行了解读。

货币政策调整引发市场震动

NBD:对于新兴市场股市的这一轮回调,您怎么看?最主要的原因是什么?

陶冬:从大格局来看,新兴市场这一轮调整一方面有自身经济风险上升的原因,另一方面也与各发达国家的货币政策出现变化息息相关。

具体来说,美联储在5月下旬提出可能会提早退出量化宽松政策,这给美国债市带来比较大的冲击,国债收益率大幅度上扬;接下来欧洲央行提出,目前欧洲经济在复苏,暂时未打算进一步采取量化宽松政策;日本央行是全球三大发达经济体的央行中,唯一执意要继续量化宽松政策的,但6月份的会议中,日本并没有进一步采取宽松政策的措施,而安倍晋三的“第三支箭”也没有给出结构性改革的路线图和时间表。

在三大央行货币政策不确定性增大的情况下,全球资金出现了乱流,引发了债市的调整,进而带来了股市的调整,同时日元止跌反升,也导致了今年最流行的“空日元多日股”的套利交易策略出现崩盘,带来了资金的减仓,导致日本股市、商品和高息货币纷纷下跌。

总而言之,本次调整是由于各国在货币政策上的变动,带来的投资者在风险意识层面的改变,risk-off(去风险),去杠杆,由此导致市场的一次重大调整。

新兴市场将成退出量宽最大受害者

NBD:您之前提到过,美国的金融危机最终将以新兴市场泡沫的破灭作为终结,那么这一轮回调是否可以认为是泡沫破灭的一个信号呢?

陶冬:这一次的市场调整,可以称为一个前兆性的信号,至于泡沫破灭的具体时点,还不好说。全世界所有的发达国家都在去杠杆,包括公共部门、私人部门,而央行又释放出大量的流动性,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流向了新兴市场。一旦央行开始收水,资金从新兴市场流出的情况是可以预见的,而这将影响新兴市场的汇率、通胀率以及货币政策等一系列领域,并造成连锁反应,这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新兴市场潜在面临的风险。

此外,这些年新兴市场大量增加杠杆,通过基础设施投资,通过内需来刺激经济。内需上升对于新兴市场置身全球金融危机之外有一定的好处,但这使得新兴市场国家本身把信贷杠杆增加上去了,而内需的增加也导致了国际收支上的变化。从中期来看,一旦资本的流入变缓,这些国家用于支付国际进口商品的资金也会出现一定的短缺。新兴市场目前的确面临着许许多多的风险,我个人依然认为,一旦发达国家出现退出量化宽松政策,新兴市场可能是潜在的最大受害者。

中国亟需有效结构性改革

NBD:怎样看待中国的经济前景?

陶冬:中国的经济数据相当不理想,更重要的是,中国目前还没有找到一条较好的经济转型的路径。中国靠信贷扩张、房地产扩张和基础设施投资拉动经济增长的模式已经走到尾声了,而靠内需尤其是民间消费拉动的增长模式还未真正成型。在两个模式出现交替的时候,经济增长出现困难非常正常,符合逻辑。

但是为了维持社会稳定,政府必须把经济增长维持在一定的水平,这也就制造出了地方债务和影子银行两个怪胎。它们对于短期GDP的增长有明显的稳定作用,但从中长期来看,大大增加了中国金融风险的烈度。中国要从目前的困境中走出来,只有依靠结构性改革,让民间的企业重新进入投资领域,让民间投资带动中国经济,打造出欣欣向荣的局面。

目前的经济现状,离这一目标还有一定的距离。

NBD:近日来,我们可以看到SHIBOR的收益曲线变得陡峭,而国债拍卖也出现了流标,这是否意味着中国的流动性趋紧呢?

陶冬:事实上,中国的流动性一点都不紧张,问题的实质是,央行释放的流动性,很大一部分都没有被真正地利用上,没有进入实体经济。

至于SHIBOR利率的飙升,主要因为中国的银行不听从央行的劝告,将大量的资金投入到高风险高收益的资产中去,这些银行认为,一旦流动性趋紧,可以寄希望于央行的救助。一旦央行不愿意进行救助,那么银行间的拆借就会变得非常紧张,而银行间的信任度也会出现打折的现象,而这并不表示整个市场的流动性已经出现全面紧张。

我们看到的是银行的中介功能已经在实体经济中间消失,而这种现象正在向金融领域蔓延。至于国债流拍其实很正常,过去也经常发生,主要是债券供应方和需求方在价格预期上出现错位,并不能表明流动性出现问题或者是中国政府的信用出现问题。

面临一次重大的去杠杆化

NBD:此前惠誉称,中国的信贷泡沫已经居世界第一,您怎么看?是否危言耸听了?

陶冬:中国已经连续十年超规模地发行货币,而释放出来的流动性远远超出了实体经济的需要。其实,中国当仁不让的是世界的QE王,我们从2005年就已经开始QE了,这些流动性先后打造出产能过剩、房地产泡沫以及地方债务泡沫。中国的信贷扩张太快,杠杆放得太大,而且很多资金都是投资于一些无法取得商业回报的项目,这就会带来信用风险。这种风险是我研究中国经济18年以来最触目惊心的。中国的信贷泡沫什么时候破灭不好讲,但是中国早晚会面临一次重大的去杠杆化,而这个过程一定会影响到地方债务,影响到影子银行,最后波及房地产,希望政府未雨绸缪,早著先鞭。政府不采取行动,早晚市场也会行动,出事之后再思救援,成本会高许多。

全球经济仍未摆脱危机阴影

NBD:目前,世界上有两种声音,一种是认为全球经济已经摆脱了衰退的阴影,正在走向全面复苏,另一种声音是认为全球经济仍有再次探底的可能,您怎么看?

陶冬:对于全球经济目前的情况,可以用“尴尬”二字形容,因为全球经济并未完全摆脱危机阴影。尽管目前的经济情况较去年略有稳定,但也是在全球超规模量化宽松的背景下打造出来的。

一旦货币政策出现变动,各国经济还会受到一次冲击,但是每个国家受影响的程度会不一样。由于美国的结构性调整,尤其是银行领域的调整做得最好,所以美国的复苏迹象最为明显,受到冲击的影响会最小;欧洲经济目前仍然在衰退之中,银行的问题也没有真正解决;至于日本,我认为安倍政策只是哄哄股市和汇市的,对于实体经济的刺激作用很有限;中国的去杠杆化还未开始,一旦全球央行的货币政策开始收紧,中国乃至其他新兴市场国家受到的打击会比发达国家大很多。

今后几年中国的政策可能面临几个尴尬:第一,信贷扩张已经到了不得不收的地步了;第二,地方财政妨碍结构性改革;第三,别国开始收水的时候,中国的问题才爆出来,资金外逃难免;第四,通货膨胀起步,制约货币政策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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