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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澳洲走路送外卖,能养活自己吗

2023 年,我拿着澳洲打工度假签,来到精品咖啡之都墨尔本打工学习。不过,因为经验不足、墨尔本年轻打工者众多,我无法靠咖啡馆的兼职工作养活自己。

偶然看到网上有人在墨尔本市中心走路送外卖,我觉得很适合我。我喜欢散步,而且市中心区域电车免费,2 分钟一趟也很快捷。就这样,我加入了送外卖的行列。

一开始送外卖时我很兴奋,好像在游戏中解锁了新角色。国内有朋友会讶异,我能听出他们的潜台词是:你一个曾经的都市丽人为什么要干这些。但在澳洲,不会有人看轻我的职业。

在我看来,送外卖比我在北京文化行业 “屎上雕花” 的工作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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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墨尔本送外卖 一个月挣多少钱?

在澳洲送外卖,可以选择 Uber Eats、DoorDash 和熊猫外卖等外卖平台。我提前查了攻略,综合考虑后打算从 Uber Eats 入手。

我办好了无犯罪证明和澳大利亚企业编号(ABN 识别码)—— 有了 ABN,意味着我有了个体工商户身份,可以报税,以自雇者身份跑外卖接单了。接下来,我在平台验证身份,完成线上安全课程,所有手续一周完成,很快就收到了 Uber Eats 寄来的安全骑行装备。

◉完成这堆检查就可以开始送外卖了。我申请的是骑车送外卖,但实际操作中我可以走路,每次上线前穿荧光服戴头盔拍照上传即可。

很多人开始送外卖是为了拿平台的新人激励奖金,我也不例外。

当时 Uber Eats 的规则是,新人在第一个月内送 40 单,我和邀请人都有 400 澳元(约合 1868 元人民币)奖励。这是什么概念?如果在家做饭,顿顿有蛋奶有肉菜,400 澳元能支付两到三周的伙食费。

◉左:自己下厨,有肉有菜,两个人吃,成本大概 8 澳元;右:在一个减少剩食浪费的 APP 上花 6 澳元能买到 6 卷紫菜包饭,去餐厅点一卷紫菜包饭就要 20 澳元。

2023 年,澳洲的最低时薪是 23.23 澳元(约合 108 元人民币)。送外卖的收入能达到最低时薪吗?

如果开车送外卖,而且一直在接单,每小时平均税后收入 25 澳元左右。如果减去油费、汽车保养等支出,净收入可能在最低时薪上下徘徊。我朋友 Emma 就在墨尔本开车送外卖,她的车比较费油,扣除成本的时薪大概是 22 澳元。

像我这样走路送外卖的,因为接单距离有限,一单大概能赚 5 澳元,换算下来肯定低于最低时薪。不过,作为打工度假签证持有者,我送外卖的态度只是 “试试” 而不是养家糊口,也就不计较了。

◉佛系送外卖的日常。

我每周送三天外卖,每天在午餐、晚餐高峰期工作 3~4 小时,时薪为 10~20 澳元不等。有时碰上奖励活动,完成 3 单还能拿到 10 澳元左右的奖励。

这样下来,我第一个月接了 80 多单,加上平台奖励、高峰补贴和小费,共赚 1200 多澳元(约合人民币 5617 元)。另一份咖啡馆兼职解决了我的房租问题,有时一个月还有 300 澳元节余。

◉每周工作 25 小时左右,不求大富大贵,但能保障不错的生活质量,也有足够的时间探索墨尔本,做自己想做的事。

对我来说,一周工作时长不超过 30 小时才是真福音。我受够了 8 小时工作制,朝九晚五地坐在办公室里的生活。咖啡馆关门早,我通常下午四点就在海边休息了。此时,也已经有很多人在海边聊天、遛狗和躺平了。

如果你不想赚大钱,在墨尔本一周合法工作 30 小时,就能过上工作与生活平衡的好日子了。

◉一次坐电车送外卖,路过新的海滩,于是送完外卖的我也来这里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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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广告 但 Uber Eats 对我还不错

除了能糊口,我喜欢在墨尔本送外卖的另一个原因是,平台和顾客都比较平和。作为外卖员,我能感到自己被尊重。

首先,Uber Eats 没有规定送达时间,我不会因为迟到而受惩罚,外卖员也不必送餐到家门口,我遇到的大多数顾客会在大楼门口等外卖。但我也秉持 “不麻烦别人” 的准则努力工作,尽量准时送单。

墨尔本天气多变,上一秒晴空万里,下一秒马上下大雨。加上有时电车延误、道路维修、罢工、游行,道路就更拥挤了,可能原定 10 分钟送到的单,我需要多走 20 分钟。我遇到的顾客,无论男女老少,都不着急,还会一直感谢我:You did a great job! (好棒啊!)

我遇到过最差的状况,就是有人当面冷脸,不说谢谢,在平台上抱怨了两句送得慢。不过,我并不会因此被扣钱。

骑手送餐不着急,平台也不会规定店家的出餐时间,但会通过其他方式催促出餐效率,比如根据以往订单数据计算 “预计出餐时间”。

如果商家出餐用时经常超过这个数值,会被系统标记为 “慢单” 店铺。这会导致被算法降低排名,顾客看到的餐厅排序可能更靠后、容易被顾客打低分,还可能影响骑手接单意愿 —— 如果超时等待,骑手是得不到赔偿的。

我取的大部分外卖都是快餐,比较少遇到出餐延迟的情况。也有时我急急忙忙赶来店里,餐还没做好,店员就招呼我坐会儿,“不着急”。

他们总是把 take it easy, no worries, have a good day 挂在嘴边,这样的工作哲学也慢慢融入我的生活,赚多少钱是其次,能赚钱养活自己已经很棒了!遇到要等 10~15 分钟的时候,我也不着急,就当休息了。当然,这种 “松弛感” 主要得益于平台的兜底。

◉在土澳穿上荧光服,轻松融入当地。

比如送餐时商家遗漏了东西,客人打电话来问是否可以重新送,如果外卖员已经点了送达,客人应该联系商家退款,如果没点送达,外卖员可以选择返回店里拿,平台也会给外卖员相应的超时补贴。

遇到餐品问题也是优先商家负责。我遇到过汤粉在保温包里洒出来的情况,联系客服后,我不仅不需为此负责,还得到了 3 澳元补贴,可能这是在安慰需要清理保温包的我吧。

◉麦当劳的可乐很容易洒出来,是我最讨厌送的外卖!

松弛归松弛,送外卖总会碰上千奇百怪的问题。但我感觉,骑手在平台机制下还是受保护的。

我通常要当面把外卖给顾客,输入顾客出示的 pin 码后就算完成一单。有一次,顾客不愿意给我 pin 码,嫌我送得太慢。我直接在门口放下外卖,在 app 上点击 “需要帮助 - 已送达”,配送就算结束了。遇到不接电话的顾客,我直接就告诉客服找不到人,根本不愿意为工作内耗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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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车送外卖 感觉自己在送命

后来我想扩大送单范围,接更多单子,就租了一辆自行车。

墨尔本的上坡路比较多,有些路段是自行车和机动车混行,加上不适应靠左行驶的交通规则、下雨路滑,我摔了两次。这些时候我感觉自己在送命,于是不再自我催眠:送外卖是健身和娱乐。

对我这种路痴而言,Uber 自带的导航也能把我带沟里。一次下雨天,Uber 的导航不准导致我迟到了很久,没想到客人不仅在门口等我,还给了我 10 澳元小费,一直感谢我,说下雨天送餐辛苦了。每次遇到这样的陌生人,我就觉得安全感满满。

雨天是外卖高峰期,Uber 地图会用红色标记这些高峰区,并显示每单酬劳额外加 1~5 澳币。 一方面,我觉得加价是应该的,毕竟下雨天送餐非常辛苦。另一方面,我也觉得骑手的权益不该止于此。

在澳洲,外卖员有没有工伤保险由平台决定。Uber Eats 会给外卖员投保工伤赔偿险,保障仅限送餐时段,和全职工作的工伤保险有很大区别。送外卖的零工骑手(gig worker)也享受不到退休金、假期、加班费等福利。

也有人想要打破这种零工模式。

澳大利亚广播公司(ABC)在报道中提到,前外卖员维沙尔・普拉托(Vishal Plato)成立了公司 Fuel It Up 与餐厅合作,餐厅按配送量支付月费,外加每次配送的固定费用(6.99 澳币)。普拉托想通过这种方式,保障外卖员的最低工资。

澳洲地方政府也在完善骑手权益保护的相关法律。今年 3 月,新南威尔士州修改《劳资关系法案》(Industrial Relations Amendment),正式将外卖员纳入零工群体,规定他们的最低工资,并协助调解平台与零工之间的纠纷。

总的来说,我觉得在澳洲送外卖,是一份值得尝试的兼职。

很多人说澳洲是 “打工天花板”,我觉得它配得这个称号不是因为保障体系多么完美,而是因为具体的劳动者是被看见、被尊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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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天派澳洲人 治愈我的焦虑

可能有人会问:如果你送外卖不准时,客人不会生气吗?可我为什么要在意客人有没有生气呢?我的工作只是配送而已,维护客户关系不是我的职责范围。

我猜点外卖的人也这样想。生气没有用,这里的工作效率就是如此,环境就是如此,大家并不觉得方便和快捷是理所应当的。

我在海外经常听到人抱怨,哪里人做事很慢。可是,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中国速度过快了?我倒是很适应这里的节奏,你不催我,我也不催你,好像生来就该是这样的节奏。

因为遇到很多不紧不慢的人,我开始心态放平,走路送外卖就当解锁不同街区的游戏。有的街区艺术活动众多;有的街区涂鸦设计完美地融入各种招牌,充满活力;有的则是移民聚居区,身份认同主题的海报标语随处可见。

◉墨尔本市中心的涂鸦和店铺。

我也跟着外卖订单解锁了不少从没去过的店,想着等我赚钱了就来吃。我渐渐融入新城市,少了很多初来乍到的焦虑。

不过,我无法想象自己把送外卖作为全职。每当我看到墨尔本繁忙的街头,骑手突然摔下车又迅速爬起来离开的场景,一下子会想起在北京时常看到的类似场景。这也提醒我,所谓送外卖 “体验”,并非 “旷野”,只不过是享有一些年轻特权的自己浅浅地踏入了现实残酷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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