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总统尹锡悦短命的戒严看起来像一场闹剧。人们在讨论这次戒严时,更多着眼于韩国的内政,然而,它对东北亚的地缘政治也可能将产生深刻的影响。从中国的角度来看,虽然官方向来表示不评论他国的内部事务,但民间舆论对韩国此次戒严却兴奋不已,各种嘲讽尹锡悦和韩国的段子充斥中国的网路。
尹锡悦为了打击反对派和政治对手,摆脱自身困境而草率发动的这次戒严,在地缘政治上会产生两个严重后果,而这两个后果都会令北京受益。一个后果是,由戒严所导致的韩国政局动荡会削弱美国在东北亚制衡中国的布局;另一个后果是,用戒严方式来解决民主政体下党派和朝野的政治纷争,对民主本身会产生破坏作用,从而让像北京这种独裁政权又捡到了诋毁民主的借口。
中韩关系在尹锡悦主政的这两年半滑向低谷。尽管在文在寅时期,中韩在努力修复之前因萨德事件而恶化的两国关系,并取得了一定成效,然而,尹锡悦上台后,由于其亲美立场,在美中问题上,不像文在寅一样采取平衡态度,而是倒向美国,配合华盛顿围堵中国,致使韩中关系再次变得冷淡起来。
尹锡悦上台的两年多,在内政上由于受到反对党的挈肘,几乎一事无成。尤其在今年4月国会选举反对党夺得过半议席后,追着他的夫人收受礼包的事情不放,要对她以及内阁多位部长和检察官进行弹劾,并在预算等问题上杯葛政府。其他方面也是诸事不顺,比如,医生辞职事件持续了快一年还僵持着。但是,在外交上,尹锡悦则表现出了“大开大合”的架势,其外交有三个特点:(1)对朝鲜极度敌视,他是韩国历史上对朝鲜最强硬的总统,致使现在北南关系极度紧张;(2)对日本超级友好,尹顶住民意压力,改善日韩关系,摒弃两国历史宿怨,同日本建立起了密切的政经与军事联系,正是在他的努力下,美日韩结成三角联盟;(3)疏远中国,尹认为之前的韩中关系是不对等的,他要建立和中国互相尊重的双边关系,并在经济上摆脱对中国的依赖,脱中倚美。
尹锡悦对中、朝、俄、日的不同态度符合华盛顿在东北亚构建的“抗中反俄制朝”的战略构想,很大程度上,他是有意配合拜登政府的对华政策,而非仅仅受到华盛顿的压力。韩美同盟是韩国的外交基石,无论哪位韩国总统上台,首要外交任务是维护这个同盟体系。但尹锡悦在这方面表现得更坚定,为此不惜损害韩中关系。
就美国而言,要在东北亚更有力制华,必须化解韩日历史恩怨,在美韩同盟和美日同盟的基础上,再构筑一个美日韩同盟,让韩日这对历史冤家在围堵中国上联起手来,才不会在二者间产生豁口。而要韩日“相逢一笑泯恩仇”,关键在韩国。韩国反对党和多数民众是反对在日本没有对历史深刻反省的前提下,去推进韩日和解,尹锡悦顶着巨大的国内压力发展和日本的友好关系。在美日韩联盟日益升温的同时,韩中关系却迟迟不见修复。尹锡悦政府还在台湾问题和南海争端上,附和华盛顿的立场,惹得北京非常不高兴。他也公然拥抱北约,要在东北亚引入北约力量,这也犯了北京大忌。凡此种种,符合美国、同时有损中国的战略利益。
美国在东北亚下的这盘棋,现在很可能因尹锡悦鲁莽的戒严出现裂缝。他的戒严令由于事先未告知拜登政府,让华盛顿不得不对韩国政治人物的稳定性产生疑心,伤害了美韩之间的信任关系。虽然尹躲过了弹劾,但反对党和民众不会就此甘休,还会继续推动他下台,韩政坛未来一段时期仍会持续动荡,即便他能做满余下两年多任期,可鉴于他的执政实质上丧失了合法性,也将成为一个坡脚总统,不太可能在外交上还有什么起色;倘若最后不得不提前下台,换上主张“亲北和中”的反对党执政,韩国的外交大概率会调整,韩日和解进程也许因历史问题会中断,新政府有可能在中美之间一定程度上回归平衡外交,不会积极配合华盛顿围堵中国,美日韩三角同盟会出现松懈,中国在东北亚的战略处境或有某种程度的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