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恭帝德祐二年(公元1276年)正月,安吉州(湖州)的局势已经一点不都安吉了。
这时候,蒙古大军已经攻破了南宋朝廷精心布置的长江防线,正势如破竹地朝着都城临安府(今杭州)狂奔而来。除了要应对来自蒙军的压力,安吉州还要应对从平江府(今苏州)逃过来的溃兵——驻防在这里的文天祥被陈宜中和留梦炎征调回来退守临安,平江府的士兵们意识到朝廷要放弃这里,于是纷纷溃散。
一群有武器的乌合之众能够干出什么事情来,大家都应该可以想象得到。
而这时候的安吉州的知州名叫赵良淳,是宋朝宗室,太宗后人,前宰相赵汝愚的曾孙。
他被派遣到这里,是因为宋度宗咸淳末年,大臣们觉得镇守地方的文官武将们忠诚度不够,动不动就投降,需要派遣一些有能力的宗室子弟去地方,作为临安的屏障。毕竟江山是他们赵家的,他们应该比任何外人都要努力。
赵良淳到了安吉州之后左支右吾,倒是勉强把安吉州的防御和秩序给支撑了起来。并且很快,他就迎来了一个非常得力的助手:武将吴国定。
吴国定本来是朝廷派过去援救宜兴的,但是由于宜兴比安吉州更前线一些,吴国定想来想去没敢去,于是就找到赵良淳慷慨陈词,将忠君爱国、宁死不屈的意思表达得非常清晰,然后表示愿意留下来跟他一起死守安吉州。
赵良淳知道湖州大概率守不住,但是能够得到一个强援,至少能够多支撑一段时间,给身后的朝廷多争取一线调整的希望,便非常高兴地接纳了吴国定和他的部下,并且主动给朝廷上书,请求将吴国定任命为自己的副手,一起守城。
除了武将倾力相助之外,赵良淳的副手蹇材望也是非常让人动容。
他对大家伙儿说,一旦城破,他必然是自投水中,以死报国。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他专门做了一块很大的锡牌,上面刻了七个字“大宋忠臣蹇材望”,然后在锡牌上嵌了两块银子,在旁边又刻了一行小字:“如果有人找到我的尸首,麻烦将我安葬了,墓碑上就写‘大宋忠臣蹇材望’,这两块银子就是酬劳。”
置办好了这一身行头之后,蹇材望逢人便介绍自己的计划,甚至都跟身边的好友同乡举行了告别仪式,搞得不少人都潸然泪下以他为荣。
赵良淳身边有了这浑如卧龙雏凤的一文一武两大助手,虽然知道胜率不高,但是依然很感动,愿意带着全城军民死守安吉州。蒙军再厉害,也要让他们在安吉州下吃一点苦头,大不了为国捐躯而已。
正月十三日,蒙军来到城下,赵良淳带着昂扬的斗志开始准备跟蒙军来一场正面对决。
谁知道正面还没对上,背面就出事了,那个慷慨陈词要宁死不屈的武将吴国定,非常果断地打开了南门,将蒙军放了进来。
安吉州里一片混乱,赵良淳一介书生,好不容易在巷战的混乱之中回到了州府,眼看大势已去,便上吊自杀。
刚吊上去没一会儿就被士兵救了下来,士兵们劝他杀出城去,留得青山在。赵良淳拒绝了这个建议,赶走士兵,重新上吊自杀——这一次,终于成功了,兑现了他为国捐躯的诺言。
赵良淳已死,吴国定已降,大家发现,安吉州的“铁三角”还剩一个蹇材望不知所踪,大伙儿猜测,他也许是在城破时候早就跳进护城河里自尽了。好在他身上挂着一块硕大的锡牌,到时候捞出尸首的时候还能辨认,至少可以为他立一块墓碑,免得他忠君爱国的事迹湮没了。
但让大家伙儿没想到的是,蹇材望居然跟随着蒙军主将一起进城了,而且他早就换好了蒙古人的服装,非常地丝滑。
更惊人的是,等蒙军主将重新安排安吉州人事的时候,蹇材望依然当上了安吉州的二把手。大家一问才知道,早在蒙军围城的头一天,他就已经悄悄出城投降了蒙军,将城内的虚实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对方,获取了主将的信任。
至于那块写着“大宋忠臣蹇材望”的锡牌,早就不知道被他扔到哪里去了。
可怜的宗室赵良淳,身边这一文一武两大副手,虽然各怀心思,但是殊途同归地给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2024-0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