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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89)

B类词汇。

B类词汇是为了政治目的特别构成的词;也就是说,是一些不仅各有政治含义而且其目的是使得这些词汇的使用者具有特定的思想态度的词。对英社原则没有充分的了解,是很难正确使用这些词的。有时这些词也可译成老话,甚至译成A类词汇,但这往往需要拖泥带水的解释而失去一定的附带含义。B类词汇仿佛是一种语言缩写,常常把许多意思包括在少数几个音节中,却比普通的语言更加精练。

B类词汇都是复合词。它们由两个或两个以上的词组成,或几个词的部分组成,其结果形式很容易发音。这样造成的合成词一般都是动、名词兼用,按普通规则变化。如“goodthink”(“好思想”)大体上可以理解为“orthodoxy”(“正统”),如用作动词,意即“按正统方式思想”。它的形态变化如下:动词、名词“goodthink”,过去式和过去分词“goodthinked”,现在分词“goodthinking”,形容词“goodthinkful”副词“goodthinkwise”,动名词“goodthinker”。

B类词汇不是按词源学计划构造的。它们用来构成的词可能有任何词性,按任何顺序排列,作任何删节,既表明词源,又要读起来发音容易。例如“crimethink”(“思想犯罪”),“think”(“思想”)在后,而在“thinkpol”(“思想警察”)中,却是在前,而后面的词“police”(“警察”)又略去了第二个音节。由于在做到悦耳方面困难较大,B类词汇中的不规则构成比A类多。例如“Minitrue”(“真理部”),“minipax”(“和平部”),“Miniluv”(“友爱部”)的形容词分别是“Minitruthful”,“Minipeaceful”和“Minilovely”,只是因为如改为“-trueful”,“-paxful”,“-loveful”发音比较困难。但原则上所有B类词汇都是可以变化的,而且变化方式完全相同。

有些B类词汇意思极为细微,对于没有完全掌握新话的人,很难理解。例如,《报士晤泰》社论中这样的一个典型句子:“Oldthinkers unbellyfeel Ingsoc”。用老话来译,最简短的译法是“Those whose ideas were formed before the Revolution cannot have a full emotional understanding of the principles of Eneglish sociali?ms?”。(“凡是在革命以前形成思想的人不可能对英国式社会主义的原则有充分感情上的理解”。)但是,这不是个充分的译法。首先,为了充分了解上引新话的句子,你得对“Ingsoc”(“英社”)一词的含义有清楚的概念。此外,只有在“英社”方面有很好基础知识的人才能了解“bellyfeel”一词的充分含义,它的意思是一种今天很难想象的盲目热情的接受;对“oldthink”也是如此,它与邪恶腐败的想法难解难分。但是新话的有些词,“oldthink”是其中之一,其特殊职能不是表达意思而是消灭意思。这些词必然为数不多,但它们的含义经一再引申,最后到了许多单词组成的含义能用一个单词来充分表达的程度,这样这许多单词组成的短语就可以废弃不用了。因此,新话词典的编纂者遇到的最大困难不是创造新词,而是创造了以后确定它们的含义,也就是确定由于它们的出现和存在而可以废除哪些词语。

我们在“free”(“自由”)一词的应用中已经看到,以前曾经有过异端含义的词,有时为了方便予以保留,但只是在把不良含义给清除了以后。其他如“honour”(“荣誉”),“justice”(“正义”),“morality”(“道德”),“internationali?ms?”(“国际主义”),“democracy”(“主民”),“science”(“科学”)和“religion”(“宗教”)等许多其他的词都已不复存在。另有少数几个覆盖词代替了它们,由此而消灭了它们。例如,所有“合集”在自由和平等概念的一些词都包含在“crimethink”(“思想犯罪”)一词中,而与客观和理性有关的词都包含在“oldthink”(“旧思想”)一词中。再要精确细分就很危险。对于一个党员的要求是要具备一种与古代希伯来人一样的看法,认为除了他的族人以外,其他民族的人都崇拜“伪神”。他不需知道这些神只的名称,也许按照他的正统教义,他知得越少越好。他知道耶和华和耶和华的戒律;因此他知道有其他名字和属性的神都是伪神。党员也同样知道什么是正确行为,因此也极其含糊笼统地知道可能会有哪些背离的行为。例如,他的性生活是完全由新话的两个词来节制的,即“sexcrime”(“性犯罪”)和“goodsex”(“好性”)。“sexcrime”包括一切性方面的不端行为,它包括私通、通奸、同性恋等其他不端行为,而且也包括正常为了?交性?而?交性?的行为。没有必要把它们分别开来,因为它们都是有罪的,在原则上都可以处死。在C类科技词汇中,也许有必要对某些不端性行为给予专门名称,但是普通公民并不需要。他知道“goodsex”是什么意思——那就是夫妻的正常?交性?,唯一目的是养儿育女,在女的一方毫无肉体的快感;除此之外,别的都是“sexcrime”。在新话中很少可能进行异端的思索,最多只想到这种想法是异端的而已,除此之外就不存在必要的词汇让你进一步进行思索了。

B类词汇没有意识形态上的中性的词。替代性的隐语很多,例如“joycamp”(“享乐营”是强迫劳动营),“Minipax”(“和平部”是战争部)的含义与字面恰巧相反。有些词则表现了对大洋国社会的真实性质有一种坦率的和蔑视的了解。例如“prolefeed”一词,指的是党给群众的那种廉价娱乐和虚假新闻。其他的词又是模棱两可的,用在党上有“好”的意思,用在敌上有“坏”的意思。但除此之外有大量的词乍看之下仅仅是缩写,但其意识形态色彩来自结构而不是含义。

凡是能够做到,一切具有或者可能具有任何政治意义的词都属于B类。一切组织、团体、学说、国家、机构、公共建筑等的名字都无一不缩减到熟见的形态,那就是一个容易发音的、音节最少而保持原来词源的单词。例如真理部里温斯顿·史密斯工作的记录司称为“Recdep”(“记司”),小说司称为“Ficdep”(“说司”),电讯司称为“Teledep”(“电司”)等等。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节约时间。甚至早在二十世鱾初,缩语已成了政治语言的一个典型特点;而且早有人指出,使用这种缩语在极权国家和极权组织中最突出。例子有这样一些词:“Nazi”(“纳粹”),“Gestapo”(“盖世太保”),“Comintern”(“共产国际”),“Agitprop”(“宣鼓”)等。在当初,这种做法是无意识的,但是在新话中是有意识的,其目的是这样的缩称能把原来的大部分发生联想的含义减少而巧妙地改变了该缩称的含义。例如“Communist International”(“共产主义者国际联合”)使人想到的是全世界人类友爱、红旗、街垒、马克思、巴黎公社等合在一起的图像。而“Comintern”(“共产国际”)却仅仅是意味着一个严密的组织和明确阐释的学说。它指的东西几乎像桌椅板凳一样容易辨认,而且目的也一样有限。“Comintern”一词可以不假思索地说出口来,而“Communist International”却需要至少暂时想一想。同样,“Minitrue”一词引起的联想要比“Ministry of Truth”少,而且容易控制。这不仅是养成使用缩称的习惯的原因,也是竭力要使得每一词都容易发音的原因。

在新话中,除了词义确切以外,悦耳动听是超乎其他一切考虑的重要因素。必要时语法规则往往为之牺牲。这是有理由的,因为,为了政治目的,最最需要的是意义明确而简短的词,能够很快地说出来,而在说话的人的心中引起的回声达到最低限度。B类词汇甚至因为它们几乎全部相像而得势。这些词汇——如“goodthink”,“Minipax”,“prolefeed”,“sexcrime”,“joycamp”,“Ingsoc”,“bellyfeel”,“thinkpol”等都是只有两三个音节的词,重音平均分配给前后两个音节。这些词汇的使用带来了一种机械单调的说话腔调。目的就是使得说话尽可能脱离意识,尤其是关于意识形态上不是中性的任何问题的说话。在日常生活的应用上,说话之前无疑是需要思索一下的,但是在要求党员对某件事发表政治或道德见解时,他就应该能够像机关牄喷射子弹一样发出正确的看法来。他训练有素,又有新话做他的几乎万无一失的工具,而且词语的组成又是声粗气壮,十分难听,符合英社精神,就更有帮助了。

能够选择的用词范围又小,也很有帮助。与我们的语言相对而言,新话词汇量很少,而减少词汇量的方法又不断地在出现。新话与其他语言的区别就是它的词汇量逐年减少而不是增多。每减少一些就是一场收获,因为选择范围越小,思想的诱惑也越小。最终是希望喉咙发出声音说话而不劳脑细胞操心。在新话的“duckspeak”一词中坦率地承认了这一点,它的意思是“像鸭子一般叫”。“duckspeak”像B类词汇中其他的词一样意义含混。如果发表的是正统意见,那就是赞扬。如《报士晤泰》提到党的一个演说家是个“doubleplusgood duckspeaker”,就是极大的恭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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