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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愈薄情世界的他最“无情”

宫崎骏的作品《龙猫》将在国内上映。

这一天,距离1988年该片首次在日本上映过去了30年。

豆瓣上已经有11.4万人标注‌‌“想看‌‌”。

电影中的‌‌“小梅‌‌”‌‌“小月‌‌”依然面庞纯真,只是不知荧幕前的我们,在历经岁月世相的洗礼之后,童心是否仍在。

电影背后,这个编织童话世界的宫崎骏,也已从中年人变成了白发苍苍的七旬老人。

30年间,大洋另一端的迪士尼创作了89部动画作品,席卷全球百亿规模的票房。

吉卜力仅仅上映了21部动画作品,其中宫崎骏执导的有8部。至于票房,不及迪士尼的一个零头。

从商业角度来看,两者没有可比性。

在CG动画已经成为主流的今天,宫崎骏仍在吉卜力的一隅,手绘不辍。

吉卜力工作室的传统是,把上部电影票房的利润收入全部投到下部电影的制作成本中。

即使功成名就,三获‌‌“终身成就奖‌‌”,宫崎骏的别墅豪宅依然只出现在他的动画世界里。

这个酷似肯德基上校的老爷爷,总是看起来温暖治愈。

但他之所以成为享誉全球的大师,却有着非同常人的偏执甚至疯魔。

不逐利、不迎合、甚至为了最伟大的作品牺牲人情和家庭,今夜带你认识最本质的宫崎骏。

01:我想在制作中死去

宫崎骏创作时没有剧本,这在专业人士看来简直‌‌“犯了大忌‌‌”。

但他不在乎。

他总是用分镜绘本来代替剧本。往往剧本没画完,电影的制作就已经开始了。

他是在凭感觉来创作,所有人甚至宫崎骏自己都不知道最后会是什么样的一个故事。

在电影画面上,宫崎骏有着近乎变态的不妥协。

他说:

我喜欢的电影从来都不是因为它的故事情结,而是某一个镜头让我觉得太棒了,我认为这才是电影。

所有的画面,细节和动作都必须行云流水。

一般制作时长90分钟的长篇动画,大概需要绘制一万张画,吉卜力会绘制八万多张。

《悬崖上的金鱼姬》里,一个水母浮出水面的短短12秒的镜头,画了1613幅。

整部《悬崖上的金鱼姬》一共画出了17万幅原画稿,还不包括废弃的手稿。

这样的标准下,吉卜力一个月能画5分钟的电影时长就已经算快了。

《起风了》那4秒描绘关东大地震的镜头,足足画了了15个月。

创作期间,宫崎骏每天11点开始工作,画到晚上9点,然后回到自己的私人画室,继续做工作相关的事。

宫崎骏曾说:

一个人一生能画的线的长度是有限的,那就是绕地球七圈半,我早已经画超了。

常年作画,他的手疾已经非常严重。早在创作1997年上映的《幽灵公主》时,他就得靠着按摩才能完成作品。

现在他的手几乎握不稳笔,只能使用非常软的5B铅笔画图。

宫崎骏的作品中少见职业声优,他觉得职业声优的声音太假没有真实感,所以大多使用的都是职业演员或者是负责海外电影配音的‌‌“洋画专属声优‌‌”。

《哈尔的移动城堡》中的哈尔,启用了日本明星木村拓哉。

《起风了》给男主角堀越二郎配音的是动画导演庵野秀明。

每一部电影都是他的孩子。一个细节做不好,他都不会让电影上映。

他的作品,必须让人感叹:

太棒了,这是怎么做出来的。

即使70多岁了,也并没真正退隐。

他说:

与其什么都不做的死去,还不如在制作中死去的好。

即使6次引退,仍然会有第7次的复出。

02:给美国人寄武士刀

他只画自己心中的作品。

吉卜力创立的初衷,就是为了他和工作室的另一位动画大师高畑勋能够心无旁骛地创作自己的作品。

宫崎骏、铃木敏夫、高畑勋

由于高畑勋拖延症严重再加上票房反响不佳,一定程度上,这个工作室完全是为宫崎骏服务的。

在梦与幻想的王国,宫崎骏是唯一的王。所有人都听命于宫崎骏,鲜有能独当一面者。

曾和宫崎骏一起共事的庵野秀明曾说:

吉卜力中的众人终究只是宫崎骏达到目的的木屐,这是一个极具旺盛精力的动画天才独治的王国,每个工作人员都是他自己机器的独特螺丝钉。

在这样的独治王国,宫崎骏对待员工像对待自己一样严苛,常常把员工骂得狗血喷头。

‌‌“全部重画!好好想想!活着难道不思考吗?不行的话,你就辞职吧!‌‌”

跟宫崎骏共事的压力有多大?

吉卜力的大管家铃木敏夫曾表示,制作《借东西的小人》之前,吉卜力才华横溢的新人导演有的是,不过大多在第一周、第二周,就因十二指肠溃疡或者其他各种各样的病住院了。

70多岁时,因为年老体衰,手疾严重,宫崎骏开始尝试CG动画,让电脑帮助自己画一部分。

他的CG监督樱木优平是日本CG动画领域的佼佼者,跟宫崎骏共事期间,一度压力大到想自杀。

樱木优平用小号在推特上诉说自己背负着极大的压力与负罪感,身心都相当痛苦,就像在濒死边缘。

一部片长只有14分20秒的CG动画《毛毛虫波罗》,在宫崎骏的一改再改下,硬是画了5年。

海外发行时,有的影片常常会被删减。

《风之谷》被删减了20分钟的片长,还被改了名字。

后来《幽灵公主》在海外发行时,宫崎骏直接给当时的负责人哈维·韦恩斯坦邮寄了一把武士刀,刀刃上写着:

不得删减!

这样的暴君,对于吉卜力的其他创作者来说或许是不幸。

但正是这种强势造就了宫崎骏的一部部经典,让宫崎骏的完美主义和极具个人特色的绘画风格发挥到极致。

一个有才华、要求高又不妥协的人,才能按照自己的意志完成伟大的作品。

03:我爱中国动画,厌恶阿童木

即使精工细活,宫崎骏的作品不是一开始就受欢迎的。

1974年,38岁大器晚成的宫崎骏推出了自己执导的首部电影动画《鲁邦三世:卡里奥斯特罗之城》,票房惨遭滑铁卢。

处女座的失利直接导致宫崎骏接不到片约,他还曾拿着《幽灵公主》、《龙猫》等新的策划四处自荐。

1984年的《风之谷》、1988年的《龙猫》均未取得良好的票房收益,也只获得零星的几个奖项。

从1989年上映的《魔女宅急便》开始,宫崎骏的电影票房才开始起色。

在《幽灵公主》上映之前,56岁的宫崎骏还不是被大众普遍喜爱的导演。

1997年的《幽灵公主》不仅囊括了几乎所有日本国内电影奖项,还破天荒地在本土电影全面不景气的90年代,拯救了整个日本电影市场。

从此,宫崎骏这块金字招牌算是立起来了。

2001年的《千与千寻》更是整个日本电影界的骄傲,接连斩获柏林金熊奖和奥斯卡最佳动画长片奖。

开映后连续8周获得周末票房冠军,合计301亿日元的票房数字成功登顶总日本票房榜首,至今无出其右者。

日本动画史上一座丰碑就此铸成了。

不过,即使是票房大卖,吉卜力也不会‌‌“暴富‌‌”。

吉卜力奉行的是‌‌“高投入,高质量和高回报‌‌”的策略,把收入投到下一个片子上,然后出精品,把票房再赚回来,风险系数极高。

吉卜力内部,宫崎骏是票房的保证,而高畑勋,常常收不回本,有时候把宫崎骏的票房也给赔进去。

《幽灵公主》后的退隐又复出,就是因为高畑勋《我的邻居山田君》票房惨败,再加上《泰坦尼克号》票房超过《幽灵公主》,成功激起了老爷子的斗志。

但无论如何,宫崎骏都不会为了钱而创作。

舍弃了匠心的创作者,会被他瞧不起。

曾经,宫崎骏一度被五六十年代的中国动画所吸引,上海美术制片厂的《小蝌蚪找妈妈》、《大闹天宫》都让他惊叹。

1984年宫崎骏去中国参观时,却因此时的上影厂只追求利润而失望至极。

当上影厂的人不停地追问他,如何计算成本、如何获得效益、如何计件工资等问题时。

宫崎骏心中的那座高山也随之崩塌了。

日本漫画大师手冢治虫的首部TV动画《铁臂阿童木》引起巨大反响时,宫崎骏也因其偷工减料造成画面不流畅,十分厌恶这部成功的动画。

甚至在1989年手冢治虫去世的时候,宫崎骏还不忘抨击他。

其实,《铁臂阿童木》画质粗糙,刻意减少帧数,不过是手冢治虫迫于有限的预算不得已而为之。

业内的很多创作者最初也很不屑,但《阿童木》的成功又迫使他们不得不加入到省力化的电视动画领域。

只是,不管影响力多大,也丝毫动摇不了宫崎骏。

吉卜力跟钱相关的事由铃木敏夫负责,宫崎骏只管做动画。

第7次复出时,宫崎骏拜托铃木敏夫:

铃木你一定要把钱筹到啊。

04:家庭成绩单=零

宫崎骏有一个没出息的父亲。

宫崎骏的童年,日本还处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那时候,宫崎家经营着一个飞机制造厂,专门生产飞机零部件。

他的父亲告诉他,自己家生产的尾翼都是不合格的,不过是靠着收买质检员才能蒙混过关。

说完,脸上颇有得意之色。

宫崎骏很为这样的父亲感到羞耻。

他不会想到,等他娶妻生子之后,自己也会变成一个零分父亲。

1965年,宫崎骏和大田朱美结婚。

大田朱美比宫崎骏大三岁,是宫崎骏在东映动画工作时的同事。

17岁时的宫崎骏,曾经被东映动画推出的日本第一部彩色动画长片《白蛇传》所震撼,决心踏入动画领域。

而这部动画,当时已在东映的大田朱美也参与了制作。

等到宫崎骏毕业后加入东映动画,两人成为同事。

那时候,宫崎骏并不受重用,而大田朱美已经是公司的重点培养对象了,大家还一致认为她比宫崎骏更有前途。

大田朱美曾跟好友说:

画画的话,我比宫崎骏更厉害。

结婚时,两人约定要一起创作。不过,为动画疯魔的宫崎骏家里,注定容不下两个天才。

1967年,第一个儿子出生。

当时,忙于工作的宫崎骏随便给儿子起了个名字——宫崎吾郎,意思是‌‌“宫崎家的儿子‌‌”。

1970年,次子宫崎敬介出生。朱美不得不退出职场,变成了宫崎骏幕后的贤内助。

宫崎骏1992年在接受《中日新闻》的采访时,宫崎骏就说:对妻子很抱歉,现在也是这样觉得。

每天,妻子都会精心准备便当,让宫崎骏带去工作室吃。

2013年,在《起风了》之后的引退记者会上,宫崎骏说:

我和妻子说,虽然我退休了,但便当今后也请继续做下去,真是麻烦你了。

直到1987年,孩子们都成年了,朱美才有机会出版自传漫画《吾郎与敬介:妈妈的育儿绘日记》。

长子宫崎吾郎从大学毕业后在环境设计公司工作了数年,之后加入吉卜力。

吾郎创作自己的长篇处女作《地海战记》时,遭到了宫崎骏的极力反对。

他多次表示‌‌“那家伙连画画都不及格,怎么可能制作动画‌‌”。

吾郎则公开给宫崎骏差评:

他是个零分的父亲,一辈子奉献给工作,在家中却一无是处,母亲比其他主妇辛苦得多。

吾郎小时候,看到爸爸的时间还不如看爸爸做的动画的时间多。

整个《地海战记》制作期间,父子之间没有一次关于影片的交流,互相避而不见,两年左右没说过话。

铃木敏夫曾经表示,宫崎骏并非想要打压吾郎,而是不想让儿子进入这个残酷的圈子。

后来,吾郎制作《虞美人盛开的山坡》,父子俩才开始破冰。

大众心目中的慈祥宫崎骏,给全世界的孩子们带来了那么多的幻想和童话,但是对家人的关心和陪伴,终究是缺席了。

05:不疯魔不成活

每一分一秒,世界都在发生着巨大的变革。但在吉卜力工作室,时间彷佛静止了。

77岁的宫崎骏仍旧安然地在自己的工作室内,一笔一画构筑着自己梦想的王国。

《时代周刊》这样评价宫崎骏——

这是个兴起用电脑作画的年代,如皮克斯跟迪斯尼公司的《汽车总动员》、《玩具总动员》、《海底总动员》等等。

但宫崎骏依然一心一意地用人手去创造一个宁静的美丽的禅之世界。犹如清水滴在长满青苔的岩石上,犹如一列火车在黎明时分驶过大海。

2005年,宫崎骏获得第62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终身成就金狮奖。

2015年,宫崎骏获得第87届奥斯卡终身成就奖后。

不久前,洛杉矶影评人协会奖宣布,日本动漫大师宫崎骏将获得终身成就奖。

17岁时为动画着迷,如今已经77岁了。回头看自己的来时路,偏执、完美主义、专制、也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家庭,问心有愧。

但不得不承认,没有疯魔的宫崎骏,就没有梦与幻想的王国。

一个人的一生短暂有限,作为普通人,亦步亦趋循规蹈矩的确无过,却不可能封神。

伟大的作品,需要天才逆风而行,不屈服、不妥协。

自从世上少了一个会赚钱的老板,一个好脾气的同事,一个合格的父亲。

就有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宫崎骏。

参考资料:

1. 纪录片《不了之人:宫崎骏》

2. 纪录片《梦与狂秀的王国》

3. 纪录片《虞美人盛开的山坡:父与子的300天战争》

4. 《独家策划:宫崎骏创作生涯的八大关键词》,新浪娱乐

5. 《宫崎骏工作室关闭:艺术天才如何在商业世界生存?》,第一财经周刊

6. 《宫崎骏:中国的白蛇传引他走上动画之路》,时代周报,袁云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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