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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被未遂过

一:长沙

因为时差,我没有及时看到《凤凰周刊》老同事们的声明。与《‌‌“未遂‌‌”之后呢?成功say NO又如何?》文中实习女孩一样,我也被未遂过。

98年我刚大学毕业,二十岁出头,怀揣着一张湖南经视《经济环线》制片人刘滨的推荐信,他把我推荐给《今日女报》的副总编王伏虎。

但没有遇到王,他去一线抗洪,那年夏天南方大洪水。素未谋面的许benliu(以下简称许)显得很热情的接待了我,并承诺他会把推荐信转交给王。我给许看了我的作品集,大学期间发表的文字,他夸赞我有灵气。

我在湖南省委招待所住了两晚,《今日女报》编辑部在省委大院里面,许似乎也住在省委大院(不完全确定),我记得很清楚第一个晚上,许和我坐在一个天桥底下,这个晚上主要是许说,他苦难的童年,因为家境贫困,他在学校运动会跑步的时候裤子掉了引得众人嘲笑,他娶他的太太是因为他的太太被人强奸,他说着说着就哭了。

长沙的夏天真是很热,一开始我期盼着他的述说早点结束,到后来,我想,那就好好听他把坎坷说出来吧,毕竟,当众被人嘲笑确实令人不堪。第二个晚上,他请我去看电影,记得是当时大热的《泰坦尼克号》。

离开长沙,回到家乡,我爸爸有个学生仕途正如日中天,一个电话轻松让我进入地方电视台,虽然家乡这个小地方我是打心眼瞧不上,觉得没有一个可以共鸣的人,但在户籍制度还未有松动迹象的1998年,以干部身份分配到行政事业单位,在地方上已非常令人羡慕。

1999年,许奔流到过一次我的家乡,是一次采访,他一个朋友的妻子坠楼死亡,在卫校,他朋友怀疑妻子与卫校某体育老师有暧昧关系,是被推下楼而不是意外身亡,许带了他的朋友以及一名女律师(许管女律师叫三妹),我全程围观了许在我家乡的采访,他时而义正严辞,时而慷慨激昂,时而鞭辟入里,又时又像一名私家侦探。

在地方电视台满一年,顺利转正后,我私自启动跳槽计划,之所以称为私自是因为我没有向父母告知此事,也没有向单位告知此事,在长沙,我依旧住在价格合适又安全的省委招待所,许依旧晚上热情邀请我去他的住处,他依旧有许多苦难要表达,他表达的时候依旧会落泪。

我和他的三妹还有他的那个男性朋友,一起去过他岳阳的家,见过他年幼的儿子,还有他个子小小很美丽的妻子,他的妻子给我们做了满桌的菜。

记不清多少个夜晚,我被许单独留下来,听他讲采访时如何拿到独家爆料,听他讲他自己的能量如何大,听他讲如何摆平一些事情,听他讲他是王伏虎的得力干将,王伏虎很快就会成为《今日女报》的总编,他也即将成为副总编。

这个期间,我认识了跟着许实习的湖大学生邓(后担任过《凤凰周刊》首席记者),除了邓,还有不少来自湖南大学、湖南师范大学新闻专业的女学生,成为跟着许的实习记者。

大概2000年4月份(记得不算特别准确),我已经供职长沙一家杂志,在连续聆听了许大概半个月的个人故事之后,有一个晚上,许似乎与往常不一样,或者由于我本人的愚钝,并不知晓对方长时间的铺垫,许终于不可忍,突然扑向我,而向来身体柔弱、有时候会晕倒(低血糖)的我,竟然在瞬间爆发出我自己也料想不到的力量,不但推开了对方,没有被摸,没有被强吻,啥都没有被对方施加,且击碎了他的眼镜。其实当时我来不及有任何内心戏,就一个信念‌‌“妈的,肥得跟个猪似的,肯定会把我压死的‌‌”。

后来邓告诉我,许很懊恼,第一次在一个小妹子面前失手,还碎了他刚换的一副眼镜,好几百大洋。‌‌“许睡了一个又一个实习生,睡完又是鄙夷又是嫌弃,但许唯独没有说你的坏话‌‌”邓跟我说。

1999年,邓大学毕业,他终究没有在毕业后即刻进入《今日女报》,而是到了我当时所在的杂志,他会在我还没起床的时候,翻过宿舍阳台(杂志租了男女生宿舍各一间)破窗而入找我借钱,他当时经济拮据,和女朋友在湖大租房同居,他说他很爱他的女朋友。他通常晚上回编辑部写稿,他通常一边抠脚趾一边向我吹嘘,他在湖南每个地州市都有一个码子(姑娘)每次下去采访,都有陪睡的姑娘。

后来,邓说他找到了结婚对象,是我家乡的妹子,他在等中巴的时候遇到,然后留了姑娘电话。

2006年,我们再次成为《凤凰周刊》的同事。2018年,我们以前同事的身份出现,是《凤凰周刊》老同事们联名支持被他性侵的女实习生。我想,邓之所以如此对待实习女生,也许受许的影响,也许他不应该在涉世之初投靠许,在邓的身上,我时常看到许的一些作派。

二:武汉

2000年八月,我只身一人到武汉约稿,此前我在武汉《文化报》发过文章,类似于《读者》或者《青年文摘》之类的文字,记得好像有篇《嫁掉自己》,据说发表后颇有点儿粉丝,是在文化报谷未黄(以下简称谷)的版面发表的,一来二往,我和谷未黄比较熟悉,于是在武汉的第一站,是约见谷。

谷很高大,特别武汉男人范儿,他热情邀请我去他家,说他太太看过我的文章,也想认识我。记得他领着我从报社电梯下来,在电梯里,原本三四个人,后来只剩下我和谷的时候,他突然紧紧的靠向我,因为是夏天,我明显感觉到被他的什么东西戳了一下,当时不太明白,也不太理解一个男人怎么能随时随地就能发情呢?

我还是跟着谷去了他家,因为他说他太太已经做好饭了。谷经常写一些婚姻小品文,在读者以及我的心里,他是一个爱妻如命的文人。他的太太很瘦弱,说话声音细细的,对我的到来没有警戒心。吃饭的时候,他太太坐中间,我和谷分列两侧。谷竟然从他太太背后,抓我的手。

三:北京

2002年,我供职北京一家媒体,是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旗下的一家杂志,当时新创刊一本杂志,与老杂志不同,新创刊的杂志引入投资,市场化运作,不到半年,资方与杂志社发生严重分歧,我们的工资被拖欠三个月,于是我和另一个女孩找到当时的社长,后来社长单独找我说‌‌“就喜欢你的桀骜不驯,我把你们俩的工资都发了‌‌”。当时我想‌‌“妈的,拖欠我们工资是你作为社长管理上的失职,补发工资有什么好炫耀的‌‌”。

2003年九月份,该杂志市场部(或者叫社会活动部)一年一度的某某十大人物颁奖典礼在上海举行,这个颁奖礼除了用茅于轼充门面,其余基本交钱就上,CCTV提供专场晚会(给钱请CCTV),过气明星也会来一些,社长当然知道这里面的猫腻,但作为颁奖嘉宾露个脸他还是很乐意的。

记得当时他住一个套房,我住同一楼层的标间,我有一些上海的同学跑来跟我厮混,社长知道后热情的说把他的房间让给我,他不需要那么大,然后对我说‌‌“一会儿你来一下我的房间‌‌”。为了表示感谢,一会儿我真去了他的房间,他穿着睡袍扑向我,我机灵的闪开了,夺门而逃。毕竟在酒店,我只要嚷嚷一嗓子,场面还是很难堪的。

后记:

2006年九月,我认识表哥,之所以选择跟他结婚,最为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在我没有答应做他的女朋友之前,他连小手都没有拉我一下。

我有一个女儿,今年十岁,其实是意外怀孕,我并没有想好要生孩子,怀孕后,我也一度想生儿子,当我生下我的女儿后,我告诉自己,我是强大的,强大到足以为她抵挡一切风雨。我没有再生孩子,有时候想把孩子摁回肚子,但我又告诉自己,这辈子,我唯一要全力以赴的事情是,拼尽全力爱我的孩子,不负我们到人间相遇一场。

me too的很多个体表述,我感同身受,她们所遇到的一切,有时候无须多言,就像痛在我的身上和心上。

可能我还算灵泛,加上对任何资源不感兴趣,从不觉得他人能带给我什么资源,也有一个迂腐的想法‌‌“只跟我我喜欢也喜欢我的人上床‌‌”,所以几次侥幸逃脱。且并不会有什么心里阴影,因为男人大部分都是一坨屎,为了那些屎责怪自己,还能有食欲享受美食吗?

我要谢谢我的爸爸,我们家一直重女轻男,我爸爸不善口头表达,但书信中,他常说‌‌“孩子,你是爸爸妈妈的掌上明珠‌‌”。

我也要谢谢我的表哥,他很尊重我。

但我的成长依然有硬伤,学校和家庭没有性教育,也没有教我如何保护自己,甚至不能夜晚跟男的独处一室,也是在我参加工作后,被许强奸未遂才总结出来的经验。

至于最近纷纷扰扰的什么男权什么直男什么me too引发网络批判,我没什么好说的,因为,

人间不值得。

讲述人:图丫

曾担任《凤凰周刊》记者

2018.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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