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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字碑——从昆仑关到野人山(1/4)

(报告文学)

谨将一位“劳改犯”留下的口碑资料献给伟大的抗日铁流——中国远征军

征程梗概

第一次远征(1942年3月~8月):

1942年年初,日军第15军板田样二郎率4个师团分两路进攻缅甸,企图侵占并困扼中国西南。中国相机派出10万远征军,杜聿明任副司令长官(司令长官卫立煌未上任、继由罗卓英接任)。中国和英国军队集结后,拟分三路南下迎击日军。杜聿明所率之第5军——时为国军中唯一的机械化部队——为中路军,于3月9日接替英缅联军在同古一带的防务,转战1500余公里。

经半年浴血奋战,日军遭到中国远征军沉重打击。这是自太平洋战争以来少有的战例。中国军队曾多次给英缅联军以有力支援,取得了同古保卫战、斯瓦阻击战、仁安羌解围战、东枝收复战等著名战役的辉煌胜利。在仁安羌增援英军的作战中,新编第38师师长孙立人凭借一团之力战胜数倍于已之敌,解救出被围困数日并濒临绝境的英军第1师,轰动英伦三岛。新编第200师师长戴安澜屡建奇功,多次掩护英军安全撤退,后在翻越野人山的对敌作战中,不幸受伤殉国。

由于司令长官罗卓英指挥失误,和其他十分复杂的原因,如英军屡屡不战而逃,致使一路奏凯的中国军队频临战区失守,最终丢失了陆上交通唯一的国际补给线——事关民族存亡的生命线——滇缅公路,从而不得不开辟从印度飞越驼峰(喜马拉雅山)的空中航线。地上幸有怒江天险,增援部队尚可与敌长期对峙,我国也才终于免却了夹击之危。

在第一次入缅作战中,日军在进攻中仅伤亡4500人左右,英军在溃逃中却伤亡了1.3万余人,而中国远征军在撤退途中竟伤亡了5万余人——其中绝大部分是饿死或被食人蚁聚噬在中缅边境上的胡康河谷中,即主要牺牲在野人山中——这是自鸦片战争以来,我首次跨出国门作战的10万中国军人的不幸结局。本文将着重根据口碑资料,着重记述这幕不该发生的悲惨战例,为之点燃一柱心香,且以悲愤作祭。

第二次远征(1943年~1945年3月):

俟至1944年5月,奔腾在横断山区的怒江已经变成了汹涌着中华民族一腔悲愤的河流。从渡江皮筏上打响第一枪开始,中国军队就在纵深峡谷中写出了最最惨烈的战史篇章:二次远征的胜利之路,完全是由数万中华男儿的血肉在高山峡谷铺成的。腾冲等古镇可以作证。野人山可再次作证。

1945年1月,中国滇西远征军、中国驻印度军队(即郑洞国将军率领的新编第一军)和各国盟军,终于胜利会师于滇西芒友。在小镇上空高高飘扬的、被战火硝烟撕裂的中华民国国旗还在蒙尘的天空昭示:任何邪恶及篡改都不可辱没她的荣光,因为她是20万阵亡将士血写的荣光!况且还有野人山上两万具白骨托起的荣光!

此次滇西、缅北反攻战,是中国抗战以来,在正面战场上大规模的进攻作战中,所取得的唯一的一次彻底胜利。这次胜利不仅打通了中国与盟国之间的陆上交通线滇缅公路,而且还揭开了各国盟军在亚洲战场上的反攻序幕。

从入缅之日算起,中国远征军出国作战共历时3年零3个月,相继投入兵力40万人,伤亡近半。他们用鲜血和生命谱写了抗日战争史上极为悲壮的一页,他们用无可亵渎的忠诚托起了一个大国之魂,而高耸在祖国西南边陲的野人山正是无碑的墓,也是无墓的碑,白骨是他的铭文,或象形地仰着,或象地坐着,或象形地站着,像在行走……啊,无字碑,野人山上的无字碑,你永远是一个民族唱不完的悲歌——

美丽的将是你无目的眼,
一个梦去了,另一个梦来代替,
无言的牙齿,它有更好听的声音。(穆旦)

本文是根据我的忘年之交,一位中国远征军的口述写成的。围绕的重点是野人山,以及他同杜聿明将军之间的不同寻常的关系。

引子

“报告司令,我不赞成枪毙曹明久!”少将孙森猛然撞入司令部。

“放肆!”杜聿明将军向桌面猛击一掌,然后缓缓渡向落地窗。大壁钟的滴达声好像在催命。看得出,将军全然没有领略窗外迷人的滇池风光。

“将军,我求您饶他这一次,看在中国缺乏人才的份上……”

杜聿明将军迟疑了片刻,然后默默地走过来。他很快恢复了他特有的儒将风度,脸上掠过了优雅的笑(是苦笑),顺手抓起孙森的右手,掰开拇指看了看,不经意地诘问道:

“孙森,拿这个拇指同曹明久的命比一比,你说谁值价?”

“报告司令,当然命值价!”孙森站得笔挺。

“对啦,你为何不好好想想,我为何要他的命?莫非我杜聿明疯了?在野人山染上疯病了?”

“但责任并不全在他身上哇,将军!光他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在昆明和仰光倒卖汽油呀!——”

“——他是首犯!”将军又火了。

孙森并非不知此罪严重,沉默了。

“我理解你的心情,数载同窗嘛,又共事多年,但这都是书生意气哦。你是专家,莫非不晓得个中厉害,没了汽油,坦克啦,汽车啦,总而言之,一切辎重装备,不都成了一堆废铁!值此非常时期,这王八蛋的罪过,纵然还没造成此般后果,但也实为军纪所难容!”只见将军手一挥,按在桌面上,冷冷地补充道:“按军法处之,给以厚葬。这是联席会议的一致决定!”

完了!军功章与死刑标,在孙森少将的科学思维中,实在粘合不起来,脑子简直成了马蜂窝,但口中却迸出了三个字:

“我抗议!”

“大胆!”副官惊愕地走过来。

将军沉吟片刻后,眼神变得十分凝重,又侧向落地窗,自语似地讲道:

“你下去好生想想,我为何必须杀掉一个从古北口,昆仑关,到野人山,都没死的人,而且还是立过战功的人……嗨!我还向你讲这些干什么呢!我真的疯了吗?”将军猛然转过身来,目光变得异乎寻常地威严,突然吼叫道:“你能忘记戴安澜将军吗?我总觉得他面向国门的眼睛还在望着我,望着我们每个人!……我们的远征失败了,是的,失败了,我们在野人山付出了惨重代价,留下了两万具弟兄的白骨,也留下了中国军人的耻辱!……但是,我们的远征还没有结束,我要一支铁军!懂吗?铁军!是一支打不败的铁军!是一支把日寇打得闻风丧胆的铁军!~~”将军一拳擂在桌面上,然后向孙森挥挥手,又转向了落地窗,站得纹丝不动,仿佛变成了石膏人,但更像一尊塑像。

孙森少将向将军的背影行了一个庄重的军礼。这是他向杜聿明将军行的最后一个军礼,从此留下了一声叹息,一生遗憾。

没几天,曹明久跪在一口精致的棺材旁边被处决了。

在吹响杀人号的时候,孙森留下了一张纸条:“别了,将军!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祝我军再征告捷!”

“嗨,我为什么要这样呢?只怪当时太年轻,太冲动啦,真的!~”暮年的孙森懊悔道,“不假,曹明久在古北口对我有救命之恩,但不该混为一谈哦。我为什么要离开远征军呢?杜将军为什么不叫人来抓我呢?为什么不到重庆把我抓回去交给军事法庭,按逃兵论处呢?……”

这是孙森藏在心中四十多年的愧疚与谜,尤其想起那筒罐头的时候。

一、烽火岁月

为截断我西南陆上国际交通枢纽,从1939年夏季开始,日军集结兵力,准备开辟华南战场,向南宁进击。

杜聿明将军奉战区司令长官白崇禧之命,率第5军迎敌。

同年11月24日,号称钢军的日军第5师团第12旅团进占南宁。一个月后,又攻占了桂林南侧战略要地昆仑关。滚滚烈焰撕裂着如画江山。中村正雄旅团长认为踞此可稳守南宁一线战果。尽管骄焰甚上,但他还是不敢大举进攻。他承认他碰上了一个硬对手。

杜聿明将军焦灼不安地举起望远镜。他看得分明,敌方设置在昆仑关侧马岭墟一线的几个暗堡钳制了我方的反攻通道,必须首先摧毁,但因方位不明,又不知该如何摧毁,或者说,只有首先弄清它们的方位之后,才有可能摧毁。

杜聿明将军犯难了,久久地沉默着。最后,他下了一道令人咋舌的命令:

“叫小甲虫夜间试试。”

这道命令使该军军工厂的研究人员发生了小小争执,最终结果是科研所所长孙森坚决要求亲自出马,因为此次任务也属新型武器试验,非同小可,不仅是在敌人的炮口和枪口之下近距离进行,而且还直接影响到反攻的胜负。即使发生不测,他认为也该由他承担,这也是对他的投笔誓言——“辱我之国家者,以生命抗之”——的一个检验。

杜军长批准了。夜色中,一辆作了消声改造的意大义小型搜索坦克在旷野上消失了。

此时,将军心里却突然变得很不平静。他后悔没有送上一盅壮行酒。也许,正是我的轻率,就将断送一个人才,他还不满三十岁啊!

这是一步险棋。将军心里比谁都清楚。他只顾盯住夜光表,一小时、两小时……谭蓬村第5军司令部仿佛变成了一潭死水。将军感到窒息,解开了扣子。他担心此招一旦败露,很可能导致全局失利。焦灼中,将军觉得时间骤然变得像铅一样地沉重了。

“报告军座!孙所长回来啦——”

“——报告!”一位虎彪彪的“坦克兵”在副官身后行着军礼,朗声报告道:“按照您的命令,我查清了方位,鬼子没有发现我,说明我军对无声坦克的改造是成功的,但是……”

将军向众人挥挥手,待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孙森一面画着草图(图形酷似一对蟹钳),一面轻声讲道:“将军,这两三个暗堡是布置在环状地带的内坡,估计大炮打不准,我建议由坦克偷袭,炮火同时打击正面暗堡,也好掩护坦克撤离。”

“很好,谢谢!不过,下一步的事情,你就不参加了——”

“——不行!必须由我领路才行!”

将军强不过他,只得重重地擂了擂这位少校研究员的胸脯,十分结实。

杜聿明当即召众人研究布置后,一个战术方案就此定下了。

12月17日午夜刚过,在声东击西的火力欺骗中,一个个“小甲虫”就悄悄地进入了环状地形内坡地带,说时迟那时快,坦克火焰刚喷,远处排炮即鸣,只见火蛇划破夜空,个个暗堡顿时灰飞烟灭。

此次昆仑关反攻战役竟由“小甲虫”拉开序幕乃是杜聿明将军始料未及的,而且仅在霎眼之间。一幕大戏中的小品有时也是不乏精彩的——尽管所有有关史料都完全忽略了孙森和他的“无声坦克”——这既同当时的绝密要求有关,也同继后的江山变换有关。不知此等风云变幻掩盖了或篡改了多少英雄史诗!

12月18日拂晓,主力部队全面出击了。

正面进攻由荣誉第1师郑洞国部担任;戴安澜率第200师为总预备队。邱清泉率新编第22师迂回敌后,向六塘守敌攻击,以截断南宁与昆仑关的交通联络,彻底孤立并力争全歼昆仑关守敌。

在战车、炮火的掩护下,郑洞国师与日寇展开了白刃战,首先占领了仙女山。当晚各部乘胜夜袭,相继占领了老毛岭、万福村、441高地,最后占领了昆仑关。

19日午后,日军在大批飞机的掩护下,进行了不惜血本的疯狂反攻。昆仑关再度失守了。此后,在反复争夺中,双方官兵多在白刃中伤亡,尸横遍野,血染昆仑,但最后仍以我军的胜利告终。

青天白日终于高高地飘扬在昆仓关上空了,她虽被硝烟撕成了布条子,但却猎猎有声。

孙森的“坦克部队”向她鸣炮致敬。在民族存亡的血战关头,一批热血书生也担起了“五千年历史的责任”!

昆仑关一战使日军损失空前惨重。第12旅团军官及班长死亡达85%以上,士兵死亡4000余人。旅团长中村正雄在九塘被郑洞国部第3团击毙。关于这位旅团长之死,孙森老人的口述是这样的:“不是击毙的。打扫战场的时候,士兵们惊奇发现,在埋入土中的炮筒上,趴着一具剖腹尸,还握着军刀,颈项上吊着望远镜。这是侵略者的下场!”

中村正雄临死前在日记中写道:“帝国皇军第5师团第12旅团,之所以在日俄战争中获得了钢军的称号,那是因为我的顽强战胜了俄国人的顽强。但是,在昆仑关,我应该承认,我遇到了一支比俄(国)更强的军队。”

笔者觉得孙老讲的更为可靠。

关于中村正雄的遗体处理,杜聿明将军在第一时间颁发了一道特殊命令:

“不能草率掩埋。用棺木收殓,就地垒个坟,立块碑。好让子孙后代知道这件事,日军第12旅旅团长中村正雄在昆仑关战败了!”将军卡达一声搁下话筒,仰望长空。

在举国欢呼昆仑关战役胜利时,《中央日报》在题为《记杜聿明将军》的文章中称赞道:

“我国机械化部队开始歼敌,则自杜将军聿明督率始,在昆仑关大捷后,敌人开始认识到我国军队已踏入世界近代军队行列。”

这也为日后远征初期奏凯奠定了心理基础。杜聿明、郑洞国、戴安澜等中国军人根本不怕日本军人,尤其后来在缅、印战场歼敌最多的孙立人将军,对于凡是曾经踏上过中国领土的日军俘虏,他下令一个不留,格杀勿论!在东南亚战场,他曾杀得日军闻风丧胆。顺便提前说一句,这些最优秀的中国军人后来都成了毛共军队的手下败将,并被毛泽东讥为“外战外行,内战内行。”——不知历史是不是胜利者或篡国者的专利?倘果真如此,昆仓关的有字碑和野人山的无字碑,乃都毫无意义了。而我们这个民族呢,那就永远佝偻吧。

不,昆仓关不会低头。

在巍峨的昆仑关上,杜聿明将军决定建立一座《中国国民革命第五军抗日阵亡将士纪念碑》,并亲笔写了400多字的悼念碑文。

他在碑前对记者说:“这次抗战胜利,各位在战场上都亲眼看到了,请如实宣传,用不着格外夸大,但有一点是需要着重宣传的,那就是要强调本军是民众的武力,民众是本军的父老,所以诸位在记载这一次胜利时,千万要带上这一笔。本军的胜利,其实也是民众的胜利。”

听吧,这就是1949年后,“长在红旗下”的我们这一代,和一代又一代人,听得耳熟能详的、被中共诬之为“刮民党”和“蒋匪帮”的人,在曾经保家卫国的浴血奋战中,讲过的话。

由于毛共必须用谎言篡改历史,惧怕真实的声音,所以,昆仑关上的这块碑早被毛共的红卫兵砸烂了。可怜的中国历史。但昆仑关不会久久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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