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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生院轶事

儿时,母亲在丰镇县卫生院当护士,经常在节日加班,因此,许多节日我是在母亲的医院里度过的。

那时,护士们都很喜欢我的聪明乖巧。她们都叫我小宝贝,教我做棉签,还给我吹“气球”。其实所谓的气球就是眼下的杜蕾斯,但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它们的实际用途,拿着这种气球到处跑,有时还用嘴吸吮前段的凸起。可惜这种气球一受撞击马上就会爆炸,于是我就频繁地去找她们去吹。两次三番之后,她们就借口忙,不再搭理我了。

记得那时我还经常去药房偷药吃,山楂丸、鱼肝油、甘草片。每次总有一个小姐姐为我打掩护,趁大人一不留神,我们就钻进去藏在桌下,因为老房子窗户小很暗,每次都能得手。

卫生院是一片相互贯通的平房,周围是高大的钻天杨。每逢傍晚月落时分,一群群乌鸦从四处归来,盘旋啼叫,落在这些枝繁叶茂的树枝杈上,往往出现树树皆乌的景观。天黑后有些人,蹑手蹑脚潜行到屋顶边沿,用气枪打乌鸦,一枪一个准。

医院到底是医院,到了晚上,非常静谧,静得让我害怕。有时候母亲要去产房接生,就把我一人留在产科办公室。办公室内除了办公桌,还有一些标本,都是畸胎,用福尔马林溶液浸泡在玻璃瓶内,晚上看了让我好恐惧。不过母亲总会及时出现,带我去吃加餐,那是我最开心的事情。

医院的加餐是一碗面条,厨房内的师傅似乎跟母亲很熟悉,每次都问我喜欢什么料,面条是极细的龙须面,比家里面条好吃多了,母亲总是很开心看着我吃完。

晚上睡觉的床铺也给我印象很深。护士的床是高的,医生反而是低的,都在一个大通间内。有时候半夜有病人来,听到她们走了,我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我由此坚定了自己的愿望,长大后做医生,睡低床。

后院有一间太平间。一天,一护士阿姨说,她某晚路过那里,一个手腕上系着红丝带的女人向她打听卫生间在哪儿,她于是坦诚相告。归来她和同事道出此事,同事大惊失色地说,只有太平间的停尸手上才系有红丝带,她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卫生院主要为镇里小单位的职工和家属看病,也为普通市民及近郊的农民看病。卫生院规模不大,只有十几张病床。偶有农民抬着患病的人来看病,病人大多是病轻时舍不得来看,等拖到不能动了,才用床板当担架抬到医院来。有不少人因治疗不及时而命丧黄泉,我常能听见从病房里传出的撕心裂肺的哭声。

一天,外科的急诊室里,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我循着声音跑过去看,一个大约10岁的小男孩,被运煤车压倒了脚。脚踝部分已经看不到肉了,一根白骨连着已经毫无血色的脚掌,脚掌上还吊着一些没被清理干净的皮,混着煤灰和鲜血。

男孩不停地哭喊着,声音响彻了整个院落。不一会就堆满了围观的人,有病号,也有护士,他们高大的身躯很快就把矮小的我视野完全遮挡了。当时我好像只有五岁,从大人们的交流中,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男孩家境贫寒,到了上学年龄却没有去上学,每天在晋蒙公路边捡拾从车上掉落的煤块。那些年冬季很冷,天寒地冻,当地的居民有空就去捡拾煤块以便取暖做饭用。有时因为争抢,不顾风驰电掣的车辆及车轮掀起的黑雾扬尘。

最后,为了防止感染,在医生的建议下,这个男孩被截肢了。也许麻药的剂量不够,医生锯腿时,孩子哭得地动山摇,那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响彻了整个医院。一个年迈的老人紧紧地抱住他,应该是他爷爷或者外公。

此事在我年幼的心灵里,留下一道抹不去的伤痕,或是出于同情,或是出于愤怒,我今天的奇怪性格与价值观或许与此有关。

医院里有许多轶事,至今回忆起来都会哑然失笑:

一天,一村民因为肠炎来医院瞧病,大夫要给他化验大便。次日晨,这位村民提来满满一袋,护士小姐杏眼圆睁地骂:“你以为这是送礼呀!”

儿童测体温一般是在肛门里,但成人测体温是在口腔里。体温计按规定要随时用酒精棉球擦拭消毒,但是大夫一忙起来就忘乎所以了。

拔插导尿管一般是护士小姐的事情。有时人手不够,病人遇到彪形大汉式的实习医生也很无奈。一次,一个男大夫给一个病人拔尿管,他告诉病人会有点痛,叫他闭上眼睛。只听得“噗”的一声,病人皱着眉头问大夫:“师兄,你是不是把不该拔的东西拔下来了哟?”大夫看了一下,说:“没有,还在!”

一次,一个极豪迈、一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来产科看他的助产士爱人。那天,他在产科手术室里看见一把剃刀,想也没想就用来刮了胡须。中午吃饭时他问妻子,产科也没有男大夫,那剃刀是给谁用呀?妻子回答,那是给病人备皮用的,那人顿时脸色巨变。如果大家还不知道有何可笑,你就想想产科手术备皮的部位好了。

还有一天,突然来了一个40岁左右农村妇女,一瘸一拐进了急诊科。主诉骑车摔了一下,走路困难。于是急诊科大夫查体,发现膝盖部位确实青紫肿胀,压痛明显。拍片检查后,骨头未见明显异常,于是请骨科大夫前来会诊。骨科大夫匆匆赶来,让她再走几步。奇怪的是,瘸的确实厉害,但膝盖的伤却并没有那么重,于是大家都有点迷茫。此时,门口路过了一个大夫,见状嘀咕:“哎,这女人咋少了个鞋跟?”

还有一次,一个女人临产,丈夫和他的亲戚都围在接产室前焦急地等待着。终于,一位护士把新生儿抱了出来,大家一下子围了上去。

“是男孩还是女孩?”丈夫最想知道结果,一着急就把手伸到婴儿的下面中,刚摸索了一下,就高兴地大叫起来:“是男孩!”

“哪有男孩!”护士生气地叫道,“快把我的指头放开!”

哈哈,失笑吧!

2011-0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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