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5月,广东汕头,当摄影师陈永恒再次见到向莉萍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他认为活着就很艰难的女孩,居然已经结婚生子,成为妈妈,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向莉萍今年28岁,没有胳膊的她,坐在床沿儿,两条腿弯曲着夹住宝贝喂奶,这一幕既是母爱的伟大,也是一个顽强生命的延续。摄影:陈永恒 2002年11月,爱好风光摄影的深圳摄影师陈永恒到湘西采风,一次拍摄路上,他看到三个年幼的孩子背着厚厚一捆稻草回家,出于摄影本能,他随手拍下这张照片。当时陈永恒没觉得有什么异样,但当他走过三个孩子回头再看时,发现那个穿红衣服的女孩,袖管会来回飘动……这是陈永恒第一次见到向丽萍,那年她刚14岁,带着两个弟弟下地割草。 由于着急赶路,陈永恒当时只是记住向丽萍的样子。2003年,陈永恒再次到湘西采风时,专门找到向丽萍的家,才了解到这个女孩的凄惨身世。1992年,当时4岁的向丽萍因为雨天触电,双臂高位截肢,灾难给她全家带来巨大悲痛,也带来了沉重的经济负担。为了养活向丽萍和两个弟弟,她的父母背井离乡远赴广东打工,向丽萍和当时分别为1岁和3岁的弟弟,由年近六旬的爷爷奶奶抚养。 向丽萍的家,位于湖南龙山县八面山上,这里地处湘渝交界,山势陡峭,交通非常不便。龙山县是国家级的贫困县,八面山又是龙山县最贫困的地区之一。向丽萍一家七口人,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两个弟弟,全家养了一头牛,十几只羊,种着十几亩玉米,日子过得清贫,平日里除了缺钱花倒也没什么烦心事。但向丽萍出事后,这个家庭不得不为了生存而奔波。 向丽萍的父母自从去了广东以后,几乎就没有回过家,三个留守孩子,没有爸妈的呵护,象荒草一样肆意生长。村里的小伙伴,有时会帮助向丽萍洗洗头发,但更多的事情只能靠自己解决。 从2003年开始,陈永恒每次去湘西采风,都会带上一些钱物,力所能及地帮助向丽萍,同时也记录下这个无臂姑娘的成长。2004年9月,向丽萍牵着自家的牛到山上放牧,她只能用脖子夹住放牛的绳,身材瘦弱的小姑娘,每拽一次绳都要使出全身的力气。 向丽萍每天除了放牛,还要和奶奶一起上山背草喂家里的牲畜。 父母不在身边,爷爷奶奶年迈,作为家中的长女,向丽萍尽可能地帮助老人干活。爷爷奶奶做饭时,向丽萍用腿夹住吹火筒吹火,飞扬的炉灰时常会眯住眼睛。 很难想象,向丽萍在10多年时间,是凭着一股怎样的毅力和艰辛,才练就出基本的生活技能。小姑娘从小性格好强,从四岁断臂后就开始练习用脚做各种事,什么东西非学会不罢休。她会脚纳鞋底,穿针引线非常麻利,还会一手好湘绣。 照顾邻居的孩子,她这样用嘴一咬,就把10多斤的小家伙拎起来。向丽萍的奶奶说,这孩子命硬,从四岁断臂以后便从没有得过病,连小感冒都没有。 向丽萍因为残疾,没进过学校,她要走山路送弟弟们到山下的里耶镇上学。来回近40公里的山路,一般人都走不过她。有时候,向丽萍就在教室外面偷学,或者自己对着弟弟的课本练习。向丽萍的奶奶说,她比进过学校的弟弟认得字还多。 和其他孩子一样,向丽萍的童年也非常爱玩,但是好多时候,她只能这样看着。 向丽萍自力自强,用脚可以做很多事情,但生活上有些事情还是得要有人照顾,比如穿衣服。 不过,向丽萍也有自己的强项,虽然没有胳膊,她可是个跳绳高手,这样的高度,她可以轻松跃过。 小姑娘有很强的自尊心,在家里吃饭时,向丽萍用脚使筷子,和常人一样。 但在公开场合,向丽萍总是避免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一次乡亲的喜宴上,尽管她可以很自由地用脚使筷子,但这样的环境下,她宁可让家人把吃的先放在碗里,然后再低头衔着吃。 16岁的姑娘,还从来没有走出过的大山,甚至连父母都很少见过。由于路途遥远,远在广东打工的父母为节省路费,20多年时间里,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向丽萍望着家门口的大山,不知道是对外面世界的向往,还是对久未见面父母的思念。 那几年,陈永恒几乎每年都从深圳到八面山去看望向丽萍,不一定每次都给她拍照,有时候就是给她带去些衣服用品。陈永恒说,在向丽萍身上,“我看不到悲观,她乐观向上,敢想敢干。”2012年3月,向丽萍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变得有些害羞,她还是日复一日的上山放牛,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为了赶牛方便,不穿鞋子光着脚板满山跑。后来,向丽萍的爷爷去世了,奶奶也老了,被叔叔接走,八面山上的大部分人都搬到山下去了,只有向丽萍还坚持在山上。 由于农村人口大量外流,2012年八面山乡政府撤了,向丽萍的两个弟弟先后追随父母到广东打工,向丽萍虽然自立,但是因为没有了双手,生活中还是需要有人在身边照顾。2013年,向丽萍也离开湖南老家,第一次来到父母打工20多年的地方,与家人团聚。那是汕头潮阳一个叫里美的村子,一条污水河从村中穿过,垃圾遍地,村里大部分的住房都租给了外来打工者。 潮汕地区有许多家庭式的加工厂,向丽萍的父母就在当地一家塑料制品厂打工,以前每个月的工资除了留下一少部分生活外,大部分都寄回老家。向丽萍的父母,可以算是中国一代农民工的典型,很早就出来打工,辛苦20多年却仍是漂泊状态,老家已经回不去,打工的地方却始终不是自己的家。 现在各行各业不景气,当地许多工厂停产或倒闭。向丽萍的大弟弟来广东以后结婚生了两个小孩,两口子因为经济不好时常没有工作,他们只好把小孩交给老人照顾,又去外面找出路了。为了带小孩,向丽萍的妈妈只好辞掉了工作。现在,向丽萍家和一户湖南老乡,合租了一个农家小院,里面环境逼仄,阴暗潮湿,做饭只能在外面。这样的一间房子,一年租金要2000元。 到广东后,向丽萍除了帮助妈妈做些家务,没事的时候经常上网,她的文采和言语中流露出的坚定,引来不少男子倾慕。不久,一位广西百色的年轻人打动了向丽萍,他愿意照顾她一辈子。 这位年轻人名叫郑传荣,爱上了年龄长他几岁的姐姐。于是,他们结合了。2016年初,向丽萍生下一个可爱的女儿。 可爱的小家伙,给向丽萍带来许多欢乐。 向丽萍和爱人孩子,爸爸妈妈加上弟弟的两个孩子,一家七口人蜗居在一间用砖头隔断的房子里。向丽萍的爱人还没有找到工作,爸爸在工厂上的是夜班,从事的是有毒工种,这样可以多拿点工资,一个月4000多块钱收入是这个家庭唯一的经济来源。 生活中最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如今拥有自己小家庭的向丽萍对未来有许多憧憬,她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装上一副假臂,像正常人一样找一份工作。向丽萍说,“我会刺绣,我能做很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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