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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共和国子民

“我问一个在世界各地都有生意的日本商人:‘你最喜欢哪座城市?”

“当然是纽约。”

“为什么是纽约呢?”

“因为只有在纽约,别人才会向我问路。”

美国前国务卿鲍威尔在台上讲着他的结语。我站在台下叼着免费的水果串,悄悄伸展着被高跟鞋挤兑的脚趾头,还不忘抽空感叹这哥们儿实在是讲故事的一把好手。

说实话,作为一个对政治人物无感的人,去DC开会看见开幕主题发言人是柯林.鲍威尔的时候,也就是隐约觉得这名字挺耳熟的。“连我都听说过,应该是条大鱼吧?”这么揣测着,我衣冠禽兽地走过胖胖的黑人保安,混进了SAS Global Eexcutive Forum去听老鲍的演讲。

日本商人的故事让我们几个相视而笑:确实,在纽约街头,肤色口音一点都不具有区分度——随便挑一天出门溜达一圈,如果你没有听到超过5种以上的语言,看见白黑黄棕4色人种,遭遇路人甲乙丙问路或搭讪,目击亲密接吻的男女或男男恋人,那一天简直就不完整。

纽约,作为一个城市,这种“谁也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气势,恰恰因为每个人都是“外人”。

不信,身边就戳着人肉注脚:同去的5个纽约同事里,一个VP是当年逃离穆斯林保守势力的伊朗难民,一个Director是东欧裔移民,搭档悉达多是印度人,加我一个中国人,只有一个DVP是美国人(且上溯两三代还不知道哪儿的呢)。你说吧,谁是外人?4:1的节奏,你说谁是外人你?

台上的鲍威尔说,纽约的这种包容性恰恰是美国作为一个移民国家的最好体现。

“你知道最好吃的热狗在哪里吗?是纽约街角的小餐车。他们那种独家的芥末酱汁,无处可寻!当我还是国务卿时,自己走去街头买热狗,身后扇形分布了5个黑衣人,街角刷刷的停了两辆警车。小贩一抬头,立马举起双手,说:‘我有绿卡,我有绿卡!’”

“等我卸任后再去买热狗,小贩递给我热狗,说:‘我见过你,你是鲍威尔。这个热狗我请你吃。’我坚持要付钱,他决不肯收:‘我已经被补偿了,我的老婆子女能够来美国,不用担心死于战乱,上帝已经支付了我!’”鲍威尔继续说,“这就是我们和其他移民国家最大的区别——大家来到美国,并不是单纯地移民,而是被融合,成为美国人。”

这,我就觉得有点过于跳跃了。

因为纽约和美国的总体情况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作为在西海岸短暂生活过,又在中西部大农村上山下乡了3年的女知青,等我来到纽约的时候,发现它其实是一个自成一体的纽约共和国。

很快,我的主观体验又被另一个keynote speaker——Gen Y的作者杰森.多西(Jason Dorsey)给证实了。

这位研究代际差异的社会学家在德克萨斯州的一个小城长大,而他的死党在纽约的布朗克斯区(Bronx)长大,两个人的成长环境可不一样了。在杰森的高中毕业典礼上,全体学生就分为两种人:德州人和非德州人。什么叫德州人捏?他老爹就是一个典型:一身格子衬衫(领口还露着一撮胸毛),掖在扣着大皮带的牛仔裤里,头戴一顶宽沿帽,看着你的眼睛压低嗓音说话,如果从身后嗖的抽出左轮手枪,就直接可以进西部片了。而在他好友的高中毕业典礼上,全体学生来自40个不同的国家。

40个国家啊,纽约共和国的化学成分,明显比较复杂一些。

海明威称1920s的巴黎是一场“流动的盛宴”。A moveable feast用来形容纽约共和国也是恰如其分的——流动性,恰是这个城市不变的本质。

因为流动,所以不断地在告别:第一年来纽约时的朋友,已经飞散去了北京上海香港首尔都柏林新加坡;第二年的朋友,去西海岸的去西海岸,回国的回国;第三年的朋友,也马上要迎来毕业季找工作季的散伙饭高潮啦。哎,纽约要是作为一个公司,这个人才的retention就得让人力资源部门头痛死。

不过就像小时候经常做的那种变态数学题:一个不知道节约水资源的混蛋,一边开着水龙头一边打开出水口,然后问你多久能把水池放满或者清空。纽约也是如此,虽然身边的朋友不断地流出,却也从来不缺人。

反而是那种沉淀下来的,倒有种想要加高大坝、不让外水流进的自私,和不愿把自己脚尖跨出曼哈顿的自满。

刘杉他们工作室就有两个典型,为了简约起见,取名为横溢哥和布鲁克林哥。横溢哥是个精通四国语言,哥伦比亚出生,在巴黎生活,现在又跑来纽约做装置艺术的男生,才华据说横溢到了要测漏,人却是谦逊到了不行。而布鲁克林哥呢,生于斯长于斯,认知体系里太阳系甚至全宇宙都是围绕着纽约这个核心运行的。体验不同文化?你知道我轮流叫墨西哥日本中国菜外卖吗?感受大自然?开什么玩笑,我们不是有中央公园吗?

在我看来,那些流进流出的,才是纽约共和国真正的子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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