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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岳王(75)

第二五章 义不苟和(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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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宋高宗单独召见秦桧。宋高宗说:“今日计议封赵璩为国公事,赵鼎、刘大中、王庶等皆有议论,卿因何一语不发?”秦桧说:“臣仰遵圣旨,却又不得不诡随赵鼎,此是臣之过。然而臣愚以为,陛下春秋鼎盛,后宫必有诞育,宜待亲子出生,立皇子方是名正言顺。”

宋高宗暗语:“仅此一事,便见得秦桧胜于赵鼎。”却说:“卿以为和议之事,成败如何?”秦桧说:“既是陛下圣意坚决,断在必行,此是社稷之福。臣在虏地四年,备见情实,深知可和不可战之理。惟有南北和好,天下方得太平。然而如今赵鼎处分和议大计,事必难成;若得臣处分,事必可成。”

宋高宗问:“卿言何意?”秦桧说:“如今廷臣大多持异论,赵鼎却是首鼠两端,不能坚持正论,力辟邪说,又不识大体,与虏人议和时,求索黄河改道前数州之地,不时横生枝节,便是难以成事。”宋高宗说:“既是如此,朕便以和议大计,全权付卿。”秦桧喜出望外,却字斟句酌道:“讲和大计,臣僚众说纷纭,各持两端,畏首畏尾,便不足以断大事。倘若陛下决意讲和,乞陛下英断,须是独与臣计议,不许群臣干预,方得成事。不然,臣亦是徒劳无功。”

宋高宗说:“朕已宣旨,议和之事,朕独委卿。”秦桧说:“凡事须三思而后行,臣惟恐此事不便,恭请陛下精加思虑三日,然后召臣。”

书房,秦桧对王氏说:“此是下官排挤赵鼎的良机,不容错过,数年积虑,在此一举。然而尚须国夫人亲自出门。若无国夫人,下官又怎生成就相业?”言毕,向王氏躬身长揖。王氏说:“老汉之意,无非是叫我再去理会王继先、张去为、冯益等人。若你独做宰相,又当如何感恩?”秦桧再次长揖:“国夫人恩深似海,下官惟有来世做牛做马,方得报答。”王氏抿嘴一笑,起身准备厚礼。

秦桧恭敬送王氏出府门,而后对砚童说:“速召范同前来。”砚童出去,稍后范同进来。两人相互揖礼,而后坐定。秦桧说:“今日主上召宰执面对,然后又独召下官,微示对赵相公不满之意。”范同双眼骨碌碌一转:“此事不难,赵鼎不是易进难退之人。下官知得,侍御史萧振与刘大中有旧嫌,而刘大中与赵鼎结党。不如示意,教他弹劾二人,赵鼎必定上奏辞免,秦相公的大事便可定弦。”

秦桧说:“既如此,便有劳择善。”范同说:“下官愿受秦相公驱使。然而事成之后,又怎生酬劳?”秦桧说:“下官必当力荐。”两人心领神会一笑,拱手作别。

三日后,宋高宗召见秦桧:“朕已思虑成熟,决计全权委卿主持和议。”秦桧说:“陛下圣断。然此事曲折,请再精心思虑三日。”

三日后,宋高宗召见秦桧:“朕已思虑成熟,决计全权委卿主持和议。”秦桧说:“陛下圣断。然众宰执必有异议。”宋高宗说:“朕任卿独相,谁又能奈何?”秦桧跪地言道:“陛下天恩浩荡,臣敢不悉心竭力,成全和议大计!”

秦家厅堂,秦桧与王氏畅快对饮。王氏亲自斟酒,接连三盏,继而笑道:“老汉,官家既已委以全权,你何以三次面对,方得确定?”秦桧说:“国夫人岂不知得,自古以来,即使君王圣明,臣罪当诛。圣心难测,他今日教你做相,明日或又嫌恶于你,诿过于你。官家即位十二年,拜罢多少宰执大臣?下官须面对三次,以明圣断坚定不移。然而要稳坐都堂,仍是不易。”

王氏问:“老汉当怎生措置,方得稳坐都堂?”秦桧说:“此事须随机应变,难以一概而论。吕颐浩与朱胜非年迈力衰,虽得君心,却难再相。”又恨恨言道:“吕颐浩那厮,当年排挤下官,自以为得计,不料下官今日竟得独相,他年他月,必报此仇!”王氏问:“老汉以为,如今教你做不稳的,又是何人?”秦桧说:“张浚自淮西兵变,已失君心,下官勿须忧虑。然而赵鼎罢相虽成定局,却须防他卷土重来。”

秦桧饮一盏酒,又说:“下官此回再相,须教主上不再罢相。故国夫人尤须厚结王继先、冯益等人,切不可因下官独相,而稍有怠慢。”王氏说:“老身会得,明日便携厚礼,再去拜访。”

书房,赵鼎独喝闷酒。家仆来报:“王枢府来访。”赵鼎出门,与王庶揖礼:“老拙正独酌无聊,恭请王枢相共饮。”王庶还礼道:“下官并无酒兴,此来惟与赵相公计议大事。”

二人进入书房坐下,赵鼎说:“老拙罢相之日,已屈指可数,还有甚大事可以计议?”王庶说:“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赵相公难道不欲闭门静思,以备他日复出?”赵鼎说:“王枢相有甚计议,请直道来,老拙洗耳恭听。”王庶说:“下官料得,虏人必定败盟,秦桧便难再居相位,赵相公当有复相之机。倘若第三回拜相,切望励雪耻之志,重用岳鹏举,则事必有成,此即下官所深望于赵相公。如仍依循再相时的故态,则大宋必无中兴之望。”

赵鼎不语,王庶又说:“赵相公与张相公虽是暌违,却又共同援引得一个奸人,可发一叹!”赵鼎不语,却示以无比后悔的眼神。王庶说:“下官肺腑之言已尽,就此告辞。”赵鼎送走王庶,回到书房痛哭一场,随后拍案而起:“秦桧小人,既然居心险恶,一意败坏国事,他日必有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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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白:赵鼎、刘大中、王庶罢职,秦桧荐举孙近、李光任执政。稍后,金使张通古入境,朝野鼎沸,抗议的声势一浪高过一浪。)

都堂,张焘与秦桧争执。张焘说:“向仇敌称臣纳贡,亘古未有,秦相公力主和议,意欲何为?”秦桧说:“主上主张宗社大计,下官惟是奉命行事。”张焘说:“自金使张通古到来,临安城人人皆欲杀之而后快。秦相公却天天代表主上,跪拜大金诏书,成何体统?”秦桧说:“当此危难时节,惟有示以镇静、闲雅、从容,方得有济。”

张焘说:“天子即将跪受仇虏诏书,你身为宰相,岂得不置可否?”秦桧说:“主上已下诏旨,命台谏、侍从详思所宜。下官惟当秉承圣旨。”张焘说:“临安城已现许多榜帖,言道秦相公是奸细。秦相公做此等事,便是将天下怨愤之气,集于一身。”秦桧说:“我欲济国事,靖康时死且不恤,宁避怨谤!”张焘说:“若非自暴自弃,顽钝无耻,丧心病狂,又有何人敢做此事,敢说此语?秦相公此时得意,他日必遗臭万年!”秦桧怫然变色,却无言以对。

朝堂,宋高宗召见秦桧。宋高宗说:“胡铨奏书,已在临安多散副本,又被好事者私刻流传,卿可知得?”秦桧满头大汗言道:“臣已知得。胡铨说我是官家罪人,天下罪人,欲斩臣头以谢天下,然后兴问罪之师,与虏人决战。”宋高宗厉声道:“他亦说朕,‘尚不觉悟,竭民膏血而不恤,忘国大仇而不报,含垢忍耻,举天下而臣之甘心焉’。此是何语!”

秦桧跪下哭道:“胡铨等人飞短流长,臣未得及时制止,委实难辞罪咎,如今惟有待罪,求陛下处分。”宋高宗怒道:“近日士大夫违背圣教,制造浮言虚论,却不恤国家大计!”继而叹道:“朕本无做皇帝之心,如今竟是横议丛生。据朕本心,惟欲孝养亲母,岂有他心?卿且起立,看有甚挽回士风的计议?”

秦桧起身言道:“臣以为,胡铨狂士,此事且莫睬他,只消半年,必定冷却,然后再议贬责,方是稳当。操之稍急,适足成全竖子虚名。”宋高宗说:“不将胡铨重行贬责,又怎生弹压异论?”秦桧说:“陛下欲弹压横议,须下一戒谕诏,告诫群臣。”宋高宗说:“今将胡铨送昭州编管,永不收叙,如何?”秦桧说:“不如教他做监广州盐仓,以示圣恩宽广。”宋高宗说:“便依卿议,然须将胡铨即日逐出临安,以免滋事。”秦桧为之一振:“臣领旨!”

金使张通古馆舍,秦桧取出胡铨上奏的副本递他:“请张侍郎一阅。”张通古看过,不由惊叹:“原来江南亦有雄才!”秦桧颇觉别扭,便说:“胡铨本是狂士,如今官家已有处分,将他贬谪岭南。然而廷臣、武将俱是不服,官家亦委实难至使馆,拜受大金国主的诏书。切望张侍郎见谅。”张通古说:“我奉郎主诏命而来,若康王不能尽称臣礼数,河南之地又如何赐予江南?难道康王不欲教母兄回归?”秦桧说:“上国不归还梓宫与母后,官家便当与群臣怎生说谕?”

张通古笑道:“原来康王只欲尽孝道,不欲尽悌道,并不在乎兄弟是否回归。”秦桧陪笑:“下官惟是稍作暗示,张侍郎如何可以说破。”张通古说:“如若和议不成,便当怎样?”秦桧说:“若和议不成,下官只有挂冠而去。然而另做宰相的,切恐不欲讲和。”继而哀求道:“惟求张侍郎开恩,教下官代受国书,方得有济。”张通古说:“康王已依允奉表称臣,若别无缘由,不愿亲到使馆跪受诏书,又怎成以小事大之礼?”

朝堂,宋高宗怒道:“朕只为母兄回归,不惜一己之屈,依允称臣纳贡。张通古逼人太甚!朕是万乘之主,已是亲行郊礼,跪拜上天与列祖列宗,若要再拜虏主诏书,教朕又如何面对臣民?只此一事节,却是全然不通商量。卿无所作为,又有何面目坐政事堂?”

秦桧脸色大变,只得战战兢兢言道:“臣待罪都堂,亦曾设法与虏使委曲计议,却未有圆通的计策。如今臣身荷罪孽,惟求陛下明正典刑。”宋高宗厉声道:“士大夫但为身谋。如是在建炎明州航海时,朕便是百拜,亦不复过问!如今限卿三日,须与虏使通商量,以求两全!”秦桧哭丧一张脸说:“臣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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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二十七日,秦桧、孙近、李光三人身穿标准朝服,从都堂坐上三顶大轿,由王伦乘轿导引,来到金人所在使馆。使馆厅堂,张通古身穿大金朝服,代表金朝皇帝,面南而坐。

秦桧等人进入厅堂,执笏向张通古下跪,叩头三次:“万岁!万岁!万万岁!”秦桧说:“下国君王尚为太上皇守丧,难行吉礼,今特命宰臣秦桧等前来,恭迎大金国皇帝诏书。”张通古说:“念江南康王赵构难行吉礼,今特依允秦桧等代康王行跪拜礼,迎请大金国皇帝诏书。秦桧等少礼。”秦桧说:“臣秦桧等代君王谢恩。”秦桧与孙近、李光起立,李光满面羞惭,眼望张通古,似欲喷出怒火,一并在心头暗呼:“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张通古手捧放置诏书的木匣,带头走出厅堂,秦桧与孙近、李光、王伦随后。来到使馆门外,张通古登上一辆玉辂马车,将诏书放置在车上一个铺衬黄色丝布的平盘上。玉辂前行,张通古骑马随后,秦桧等四人又跟在张通古身后。再后,文武百官身穿朝服,作为扈从。

来到丽正门前,张通古并不下马,而随玉辂驰入丽正门。一名亲事官上前,手挽马勒,企图制止他纵马直驰。张通古手举藤鞭,猛抽其手。亲事官忍痛放开,张通古来到殿前,方才下马,从玉辂上取过木匣,大步进入殿内。

殿内挂满紫幕,设东、西两个座位,宋高宗坐东朝西。张通古登殿后,先行女真跪礼。宋高宗起立,张通古站定:“康王恭听宣读大金皇帝诏书。”宋高宗说:“臣构恭听大金皇帝圣谕。”张通古取出诏书:“大金皇帝诏曰:依允江南赵构称臣纳贡,特册封宋帝。赐还河南、陕西等地,归还昏德公梓宫及韦氏等赵氏血属。钦此!”

宋高宗听毕,长吐一口气道:“臣构恭依大金皇帝圣旨,愿永为藩臣,遵守誓约,惟是恭请大金皇帝早日归还梓宫与母兄,此是臣构不胜至愿,自当感荷大金皇帝天地之恩。”张通古说:“我恭奉大金皇帝圣谕,前来出使,亦愿永敦君臣之国的盟好。”冯益从张通古手中接过诏书,递给宋高宗。宋高宗恭敬接过,供置御案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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