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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光旦晚年心愿

清华大学90周年校庆的时候,我在《清华大学与通才教育》一文中介绍了梅贻琦、潘光旦和冯友兰的通才教育思想。文章在网上发表后,香港《凤凰周刊》最先转载(略有删节),并把标题改为《清华大学:培养人还是制造机器?》。该刊之所以使用这个辣眼的标题,与拙文援引爱因斯坦的论述有关。爱因斯坦认为:“(仅仅)用专业知识教育人是不够的。通过专业教育,他可以成为一种有用的机器,但是不能成为一个和谐发展的人。要使学生对价值有所理解并且产生热烈的感情,那是最基本的。他必须获得对美和道德上的善有鲜明的辨别力。否则,他连同他的专业知识就更像一只受过很好训练的狗,而不像一个和谐发展的人。”

这段话是爱因斯坦在1952年为《纽约时报》撰文时写的,与梅贻琦、潘光旦、冯友兰的主张完全一致。然而就在那一年,清华大学却在院系调整中成为一所工科院校,再加上梅、潘、冯等人先后离去,致使通才教育的传统被迫中断。

那年我写《清华大学与通才教育》的时候,以为潘光旦从那时起,就失去了表达的自由,或者是像他女儿潘乃穆所说,对历次运动的批判斗争“采取一种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态度”。没想到后来看到潘先生的一篇文章,发现他在通才教育非但没有悔改之意,反而有机会就要强调。该文发表于《文史资料选辑》第七十一辑,题目是《谈留美生活》,其中有这样一段话:

“关于通才教育(Liberal Education),美国教育是这种东西,清华实行的也是这种东西。譬如我在美国学的是动物学,特别是遗传学,可是心理学、文学、哲学,我都念。在美国大学有这么一个办法,就是如果你上半年功课好,下半年就可多缺课,最多可以五个星期不上课,任你去干什么,不扣分。我就用上了这一条,自己去转图书馆,逛书库。后来转来转去,莫名其妙的就转到社会学。现在则搞民族史(少数民族的历史),已经搞了十多年了,还搞些翻译。反正这种通才教育出来的人,特别是过去旧大学社会系出来的人,什么都能搞一点。清华实行的是通才教育,我当时就是如此。”

潘先生的这番话是1965年讲的。鉴于当时语言环境,他不能像爱因斯坦那么尖锐、透彻,但还是阐明了通才教育的必要性。其实,在那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时代,说这种话是要冒很大风险的;但是为了让青少年了解丰富的世界,体验多彩的人生,摆脱机器或狗的命运,他并没有主动闭嘴,完全失声。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潘先生是1967年去世的,可见让清华大学回归正道,让孩子们守住灵魂底线,是他晚年的最大心愿。

2021-0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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