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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天:自闭症少年在民政压力测试下的存活周期

感谢新京报,有机会完整地揭示了自闭症少年雷文峰走失社会,误入民政救助系统,最终为托养中心致死的全过程。这个报道,也是对最先披露此事的自闭症垂直自媒体‌‌“大米和小米‌‌”的报道接力,后者是前南都首席记者姜英爽创办,因为这个报道被喝了两次茶。

这个报道,让人想起十五年前南都报道的孙志刚之死。孙志刚死于收容制度,起因是珠三角清洁社会治安的查证运动,导致为这个链条买单的收容站作恶,整死孙志刚。报道出来之后,收容制度成为你众矢之的,广州警方与南都结仇,一系列事件因此产生。

这都是前传,或者说是无法躲避的映射部分。但可以确定的是,雷文峰之死不会掀起十多年前的大动静,更不会发生针对民政系统的整顿,原因也很明显。在经历了太多死亡事件的冲击与无果而终后,死亡本身的影响无法借助历史关口来放大了。

还有一个可能的原因在于,雷文峰是一个自闭症少年,全社会对这个病症的了解不多,所以整体上是冷漠心态。甚至在许多人看来,这些人连同流浪乞讨人员,就是废人,他们从肉体上消失不会引发观众强烈不适。而孙志刚当年被命名为大学生之死,且查证收容影响庞大群体。

新京报的报道有一个非常好的地方,我把它涉及的全部时间点抽出来,发现这是一个很清晰的时间轴。这个时间轴大概分成两个部分,一个是雷文峰从迷失出走到死亡的全过程,一个是韶关新丰县练溪托养中心——这个街友之家——从兴起到被注销的全过程。

从一个纯粹的读者角度,我看雷文峰之死时,有一个很深的感慨。那就是雷文峰生命最后经济的三个城市深圳、东莞、韶关,是从珠三角向粤北放射状的存在,随着他越来越远离深圳,他的生命力越薄弱,存活的可能性随着远离大都市变得渺小,直至熄灭。

从雷文峰父亲雷洪建找寻时的遭遇也可以看出这一点。他在深圳尽管紧赶慢赶,晚了儿子一个小时最终消失人海,但他无论在公交车司机、地铁保安、派出所视频那里得到了帮助。这个来自于深圳完全是陌生状态下的信息支持,随着出走深圳,变得非常稀薄。

比如在雷文峰现身的东莞,他一下子进入了封闭的信息系统。他报出了父母的名字,自己的名字,但是接警的警察以重名为由,查无此人。这是第一个信息的岔路口。即使雷文峰在东莞、雷洪建在深圳各有血样留存,但没有对比,显示出这类警情盲区首先体现为信息盲区。

应该说,东莞救助站在初步的救助中,有过昙花一现的努力,比如将雷文峰说出的父亲名字登记在册,治好了雷文峰的脚伤。问题是,在雷文峰羁留东莞救助站的两个月中,无论是警方、救助站,都没有进行信息刷新,这为雷文峰此后的不幸埋下伏笔。

这里面又出现两个信息岔路口。一个是东莞救助站没有将雷文峰的信息录入全国寻亲网站,仅仅刊登在东莞电视台这个地方信息平台,理由竟然是人手不够、需要批量录入(一直到雷文峰死去,这个信息都没上网)。救助站可以花费巨资给托养中心,却听凭信息错失一再发生,令人匪夷所思。

插播一下,救助站抱怨的是人满为患,所以需要购买社会服务。但是在很多时候,将救助人员信息发布出去,令亲人有机会寻亲,可以减少负担,但为什么这么直接的、两全其美的事情不见做起来呢?不愿意看到的一种说法,是只有数人头才能保证利益输送。

从雷文峰的遭遇看,救助站分流救助者的条件相当简陋,估算他是25岁,所以不能继续留在救助站,必须出去分流。也没有可靠的年龄鉴定,只是凭肉眼,这其中的疏导之粗糙可见一斑。你就觉得,以福彩那么大的收益,不能让雷文峰享受准确的年龄鉴定,也是民政之耻吧。

雷文峰在治好了脚伤之后,以一个健康的非正常人类身份,进入韶关练溪托养中心,是2016年10月19日,到他12月3日因为伤寒去世,不到两个月。准确来说,一个民政系统的正牌救助对象,在该系统非人道的压力测试下,极端的存活周期在四十天左右。

韶关新丰县练溪托养中心,假借民办非企业身份,后来应该卷入了当地民政官场上分食救助蛋糕的权力斗争。从新京报的报道可以总结出,就在雷文峰转入练溪前两个月,该中心发生了食利者进场与出场纠纷,旧的食利者出走,这在新丰县官方表述中是:该中心法人十月离岗未归。

换言之,东莞救助站按照惯例分流,但是分流目的地已经发生了巨变,在管理者角斗未明的情况下,本来就稀少的护工因为是领取现金报酬不足,很可能脱岗离职,导致托养中心卫生条件急剧恶化,从而造成人道主义灾难,雷文峰被送进了一个毫无卫生保障的地方。

练溪托养中心源自县民政局的生意经,在珠三角城市救助站满员之后,抢抓这一块的商机,最先的操盘手是县民政局领导的侄子。而且,中心很快年盈利据说是超百万。这一块利润是通过克扣福利、极大幅度降低护理开支等获得的,其实吃的就是血淋淋的人血馒头。

练溪托养中心在新丰县人民医院租了两个长包病房,以高密度病房、低劣护理照看中心病人。在看守所改建的中心园区与催命一般的长包病房之间,建立了人头批发流水线,你要说这是不是人道灾难,什么才是?如果说这不是犯罪,不知道什么才是了。

雷文峰8月8日凌晨出走,到他2016年8月24日在东莞汽车站附近被发现,半个月时间可能耗尽了他作为低智少年所能应对世界的全部能力。他被推向救助系统,从此被僵化条规擒获,涉入的民政中人好比活死人——问题只是,他们能决定救助对象的生死。

紧随新京报的评论,观点集中在雷文峰的死亡定性,是一场‌‌“符合规范‌‌”的谋杀,诚如斯言。但是,细究自闭症少年以生命代价走一遍的民政救助体系,你会发现其漏洞之大、罪恶之昭著、局中人之冷酷与腐朽,断然非‌‌“符合规范‌‌”可以形容。吞噬雷文峰的确实是非人间。

雷文峰作为一个病孩,在最后的四个月,算是彻底体验了病态社会对他的集中刺杀。他口不能言,手不能动,与周围同类被一同扫尽了黑暗,说得符合事实一点,就像处理垃圾一样。我觉得,不是所有人都会感到痛心,因为在许多人眼里,雷文峰他们的最好去处就练溪街友之家。

一个强大的隐喻,练溪托养中心托养的733名各处分流来的街友,与火葬场直线距离是1公里。未被官方证实的媒体统计,49天曾死亡20人,都非常便利地送去悲惨人生的终点。很少有人去领认他们,公告30天就火化处理,这些死亡的波澜不如杀死一条流浪猫。

所以,很容易解释姜英爽遇到的那些,也很容易理解以个人映照系统积弊的案例,舆论何以平静如水状。你要是愤怒,旋即明白愤怒毫无建树。你要是控诉,又觉得腐朽遍地。你要是同情,又会被骂作矫情。问题只是,一个连‌‌“傻子‌‌”都不放过的系统,又能指望它善待你吗?

最后,还请读者诸君记得新京报‌‌“雷文峰之死‌‌”的报道者们——记者刘子珩,实习生张世超、王雅君、邓宇晨。尽管和十多年前相比,他们无法受到类似陈峰、王雷那个时候的荣誉,但与过往洪流中涌现的作品相比,他们在仄逼时代里的勇敢工作更值得钦佩。

延伸阅读:49天死亡20人新丰县练溪托养中心调查

新京报记者前往殡仪馆查验尸体调查死亡人数;该中心副主任表示近期死亡人数已比以前少

广东韶关新丰县练溪托养中心如今人去楼空,没有了往日的喧嚣。

2016年10月19日,15岁的自闭症少年雷文锋走失后,被辗转送到这里。2016年12月3日,雷文锋死亡。新丰县人民医院确定死因为伤寒。

今年2月24日,新丰县民政局要求这家托养中心整改,‌‌“存在内部管理不完善,法人代表擅自离岗至今未归等问题‌‌”,并要求各委托机构接回各自的托养人员,共计733人。

在广东省社会组织公共服务信息平台上显示,该托养中心目前已‌‌“撤销‌‌”。

据当地殡仪馆的记录,今年1月1日到2月18日,49天内由练溪托养中心送来的死者是20人。

建在看守所旧址的托养中心

3月10日,青山环绕下,新丰县练溪托养中心高墙大院,铁门紧闭。

周围村民介绍,这里是神秘之处,他们只知道是安置流浪人员的,平日不轻易对外开放。

托养中心设在原县看守所旧址内。村民们习惯称其为收容所,平日看不见里面,只能听到一些声音,嘈杂喧闹。

喧闹声从3月2日后消失。村民见到,省内其他地方的大巴车那几天将人接走,‌‌“一天有十几辆,坐五十个人的那种车。‌‌”

托养中心的前员工陈冰(化名)说,托养中心里面分为两个区域,前后由两道铁门隔开。

进入第一道铁门,右手边是一栋2层楼房,被称作‌‌“幼儿儿童区‌‌”。左手边也是一栋2层楼房,一楼是老人区,二楼是办公室和监控室。

两栋楼房中间有一块空地,作为活动空间。穿过这块空地,就是第二道铁门。

第二道铁门的后面是两座一层楼的平房,分别被称作男区和女区,居住着绝大多数的托养人员。两座房子中间,是各自的活动区域。

陈冰表示,托养中心由看守所改建,内部多处保留着原来的摆设,比如许多宿舍为水泥通铺而非床铺。

据民政部2015年颁布的《流浪乞讨人员机构托养工作指南》(下称《指南》)要求的‌‌“托养机构要提供单人单床,床上用品根据季节配备‌‌”相比,这里的情况并不相符。

2月18日,新京报记者进入第一道铁门,看到托养中心后半部分被高两米左右的院墙包围,墙头晾着一些衣服。第二道大门紧闭,看不到墙内的景象。

记者要进入第二道铁门时,被工作人员拒绝。

3月1日去接人的广东省某地救助站工作人员林齐(化名)回忆,此前他们来过练溪托养中心,看到里面房间很高,窗户开得也高,通风不错。

但这次,他进入第二道铁门,看到了难忘的一幕。

第二道铁门内的一处隔离区,里面的单个房间约15平方米,有半米高的水泥通铺,十几个人睡在上面。厕所也在房间里面,因为没有冲水系统,臭气扑鼻。

‌‌“感觉就是原来的看守所。‌‌”林齐在一份回忆信息上说,托养中心多个地方都存在问题,‌‌“2013年还没有消防证,厨房管理不规范,人员活动所偏少,人均可能二三平方米左右。‌‌”

而按照《指南》中规定:受托机构‌‌“托养对象人均建筑面积不小于25㎡,人均居住面积不小于4㎡。‌‌”

林齐说,他看到屋子内一些人瘦成了皮包骨头,形容枯槁。被他们接回的流浪人员中,有些人脚底浮肿。

据民政部、公安部联合发布《关于加强生活无着流浪乞讨人员身份查询和照料安置工作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规定,未成年人救助保护应当有别于成年流浪人员,救助保护机构不得将未成年人托养至成年人社会福利机构。

林齐表示,从2015年《意见》下发开始,未成年人不得和成年人混合托养,精神残障者也不能和正常人混合托养。

而据记者调查,练溪托养中心截止到今年,一直接受未成年人和成年人共同托养。

据一名去年在该中心工作的护理人员介绍,她当时所在的儿童区,有几十个孩子,但只有六七个护理人员。

这位护理人员说,儿童区的卫生条件并不理想,很多受托养的孩子有残疾,脑瘫等,大小便不能自理,吃喝拉撒都要照顾,护理人员一天都在忙。有的孩子因为不听话,又没有时间顾及,甚至被用绳子绑起来。

殡仪馆记录49天死亡20人

新丰县殡仪馆与练溪托养中心直线距离约1公里。

15岁的自闭症少年雷文锋于2016年12月3日去世。11天之后,雷文锋的父亲雷洪建在这里找到了儿子的尸体,随后将其火化。

雷洪建说,当天练溪托养中心一共有三具尸体让他辨认,死亡时间都为12月3日。

2月17日,新丰县政府网发布雷文锋死亡情况说明,也证实去年12月3日,确有另外两名练溪托养中心的安置人员因病死亡。

雷洪建回忆,在火化儿子时,一位殡仪馆工作人员安慰他说,‌‌“练溪托养中心一年送到这儿的尸体数量很多,能找到家属的也就两三个,你能来已经算对得起孩子了。‌‌”对于雷洪建的说法和网上的质疑,新丰县相关部门予以否认。

2月17日,新丰县政府网发布情况说明称,‌‌“该托养中心并不存在今年还有多人死亡的情况。‌‌”

而在新丰县殡仪馆,登记有练溪托养中心多人死亡的详细记录。

3月10日,新丰县殡仪馆内,新京报记者提出寻找今年练溪托养中心的年轻男性死亡人员。工作人员拿出了一个笔记本称,练溪托养中心历年送来的死者都记录在册。

在殡仪馆提供的登记册上,练溪托养中心很多死者都没有名字,只有一串编号,如‌‌“OH178‌‌”、‌‌“无名氏386‌‌”、‌‌“无名氏683‌‌”等。这名工作人员称,因被安置人员‌‌“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其中今年一月份一记录显示,死亡日期为:1月30日,流浪发现地为:广东东莞,姓名为:无名氏386,性别:男,年龄:28岁。

按照殡仪馆的登记册显示,2017年1月至2月18日,49天内,练溪托养中心送来的死者有20人,其中广州地区15人,东莞3人,韶关1人,连州1人。

随后,新京报记者又以找人的名义,要求查看练溪托养中心送来的年轻男性尸体。

工作人员带记者来到殡仪馆告别厅后面,这里分别陈列着高1.5米左右,共三层的金属冰柜。

按照殡仪馆的登记记录,工作人员依次打开4个冰柜,从中拉出四具装在黄色袋子的尸体。

这4名死者都是年轻人,尸体保存完好。分别记录为‌‌“2.15,从化,CH169,男,20‌‌”、‌‌“1.26,广州萝岗,31403001‌‌”、‌‌“2.13,广州萝岗,30905005,男,22‌‌”、‌‌“2.18,广州萝岗,31402004,男,10‌‌”。

记者一一辨认后,表示并非所找之人。但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说,练溪托养中心今年送来的年轻男性遗体就这么多了,其他为老年人和女性死者。

另外,新京报记者获得3份新丰县人民医院今年开具的‌‌“死亡医学证明‌‌”,两男一女,姓名都为‌‌“无名氏‌‌”加一个编号。

这3份医学证明和殡仪馆提供其中3名死者信息相符。

据《生活无着的流浪乞讨人员救助管理机构工作规程》规定:无法查明死亡受助人员身份或无法联系到其家属的,救助管理机构应当在市级以上报刊上刊登公告,公告期30天。公告期满后仍无人认领的,则由救助机构办理火化手续。

根据今年1月份以来的《广州日报》、《羊城晚报》、《韶关日报》等报纸刊登的‌‌“寻死者亲友启事‌‌”,新京报记者共找到8名人员与新丰殡仪馆登记册上登记的死亡人员信息相符。

综上,新丰县殡仪馆登记的1月-2月18日的20名练溪托养中心死者名单中,新京报记者看到死亡证明或登报启事以及殡仪馆所见尸体共15人。

另据广东某地方救助站相关知情人透露,该站2011年至今共向练溪托养中心送去200多人托养。截至今年3月,6年内死亡近百人。

对此,新京报记者统计上述工作人员所在地主要报纸,当地救助站为练溪托养人员死后刊登寻亲启事的,仅2014年人数就有22人。

‌‌“送去的时候人基本是健康的,但是新丰(过得)实在太差。‌‌”这名工作人员表示。在他统计的死亡原因中,有数十人死于肺炎。‌‌“这和中心卫生条件不够好有很大关系。‌‌”

上述数据未得到练溪托养中心和新丰县民政局证实。

练溪托养中心副主任刘凤在多个死亡证明上标注为‌‌“监护人‌‌”。

3月19日,刘凤告诉新京报记者,现在死亡已比以前少多了,之所以存在死亡的情况是因为送来的都是流浪人员,送来时就疾病缠身。

‌‌“一年盈利一两百万元‌‌

相关资料显示,练溪托养中心从2010年开始运营,至今已有6年多时间。

广东省社会组织公共服务信息平台官网显示,新丰县练溪托养中心为‌‌“民办非企业单位‌‌”,登记证号为‌‌“粤韶新民政字第07021号‌‌”,法人代表为罗丽芳。

罗丽芳的亲属罗腾(化名)告诉新京报记者,39岁的罗丽芳曾是新丰县社会福利院一护工组长。2010年,新丰县民政局提出要新增一处托养机构,罗丽芳抓住了机会。

按照当年县民政局与自然人罗丽芳签订的《承包合同》显示,新丰县民政局作为甲方将县福利院接收的外地福利院(救助站等)送来的部分寄养人员转给乙方罗丽芳经营和管理。

按照协议,寄养地点定在公安局原看守所,场地租金及其他一切经营费用由乙方负责。

另外协议中明确,转移给罗丽芳的所有人员,新丰县民政局按现行供养费每人每月660元人民币中,‌‌“提留每人每月50元为局管理费。若供养方增加供养费,按增加额的10%提留作为局的管理费。‌‌”

六年来,练溪托养中心业务范围逐年扩大,在广州、深圳、东莞、惠州等地中标,获得当地救助站的流浪乞讨人员临时安置服务项目。

中国政府采购网公开信息显示,2015年7月,练溪托养中心中标了东莞市救助站流浪乞讨人员临时安置服务项目,服务时间为两年。

多位知情者回忆,练溪托养中心最初接收的托养人员仅有几十人,2016年时增加到五六百人规模,直至2017年3月被要求整改时,托养人员共733人。

罗腾告诉新京报记者,2015年开始,练溪托养中心有明显盈利,‌‌“一年一两百万以上‌‌”。

按照2015年民政部、公安部联合下发的《意见》,对于长期滞留救助站的流乞人员,可由政府通过购买服务的方式,委托符合条件的公办、民办福利机构或其他社会组织,实行站外托养。

另外,《意见》要求,对于站外托养机构,民政部门和救助管理机构要通过明察暗访等多种方式,对托养机构服务质量、安全管理等情况进行经常性检查。对不适宜继续开展托养服务的托养机构,要及时终止托养协议。

据林齐透露,他们作为委托机构,前往练溪托养中心检查,‌‌“每次看他们吃的都不错,但也都是因为提前通知的。‌‌”

林齐说,根据练溪托养人员的送院记录,多数存在营养状况不好的情况。他也多次就练溪托养中心病死率高等问题,向市政府和民政局申请提高托养费,更换托养机构,但均未获批。

此外,2016年10月31日,新丰县民政局对练溪托养中心发出整改通知书,指出其存在未按期参加年检、内部管理混乱等问题。要求其在当年11月15日之前限期整改。

练溪托养中心背后现公务员身影

今年2月24日,新丰县民政局对练溪托养中心再次发出整改通知,提及‌‌“中心存在内部管理不完善,法人代表从2016年10月擅自离岗至今未归等问题。‌‌”

罗腾及多位知情人透露,练溪托养中心自成立伊始,就一直有相关官员的关系人参与经营。

罗腾称,练溪托养中心成立时,时任新丰县民政局一主要领导安排其侄子李志成,负责托养中心财务工作。即使罗丽芳作为法人代表,也无法接触到托养中心财务工作。

托养中心的前员工陈冰说,员工每月工资都是由李志成以现金的形式发放。

罗腾回忆,2016年8月,李志成退出托养中心,上述民政局领导又安排李伟理与刘秀玉接任李志成的工作。对外则是刘秀玉主管财务。

陈冰对李伟理与刘秀玉的印象深刻。他透露,李伟理与刘秀玉是夫妻,刘秀玉来托养中心之前经营着一家小卖部,而李伟理也经常来到托养中心内处理工作,‌‌“就像话事人‌‌”。

李伟理的另一个身份是新丰县司法局政工科科长。他的照片贴在新丰县司法局大院公示栏里。

2月18日,新京报记者在练溪托养中心见到了李伟理,他自称是托养中心的工作顾问,对该中心死亡情况不清楚。

知情人说,练溪托养中心在2016年9月起陷入了股权之争,争夺的双方是法人代表罗丽芳与后来的中心主任刘秀玉。

根据罗腾的说法,2016年8月罗丽芳生病住院,原本负责财务的刘秀玉因此接管了练溪托养中心的管理工作。罗丽芳9月病好后,刘秀玉并不愿意交出管理权。

该中心内部资料显示,刘秀玉目前担任中心主任。陈冰指出,财务部负责人李品鑫、中心副主任刘萍都是刘秀玉带来的人,而李品鑫正是刘秀玉的儿子。

罗腾称,罗丽芳一直在以报警、向县政府各单位投诉等方式维权。

3月8日晚,因涉嫌挪用资金罪,罗丽芳被新丰县公安局刑事拘留。

远在深圳的雷洪建听说了练溪托养中心被整改的消息。

3月12日,雷洪建表示,儿子的死若能换来700多人的希望和避免类似事情发生,也算死得有意义了。

新京报记者刘子珩王婧祎实习生张世超王雅君邓宇晨广东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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