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7月4日
毛泽东在和我的一次谈话中说,中共第七次代表大会,是党史上最成功的一次大会,无疑它会对党和人民产生深远的影响。
毛泽东是这么说的:
“大会保卫了党,抵制了反马克思主义的思想对党的侵蚀。
“我们党内原来存在政治上的投降主义,但是在大会的准备期间,这终于被克服了。党内的政治观点已经一致了。
“大会通过了新党章,它维护了马列主义原则的纯洁性,但也适当考虑了中国现实的一些特点。
“在目前121万党员的总数中,1921-1927年入党的只有1千人;在1927-1937年时期入党的只有2万人。”
特区并不具备扩大无产阶级政党的条件。这里谈得上什么把党锻炼成无党阶级钢铁般的政党呢?而党的核心待在这里到现在已经十一年了!
在中共其他根据地里,情况也不见得好些,同样是一些偏僻山区的农村。
1945年7月9日(1)
在最近的一次宴会上,毛谈了许多关于他青年时的轶事。他几乎一直坐着,眯着眼,心不在焉地环视四周。还像往常那样,拼命抽烟。
周谈到重庆的事情,他那有声有色的谈吐,跟毛的唠唠叨叨的讲话,形成鲜明对照。
屋里充满了笑声。这时他们喜欢笑,也许因为他们喝酒喝得太多,抽烟抽得也凶。周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他随时到处走走,与大家交谈。
除了周,所有的人都渐渐地醉了。他始终能控制自己,保持冷静。
在这种场合谈政治问题,他们喜欢谈重庆的消息和传闻。重要的事情放到另外的时间,没有外人在场时再谈。
毛喝酒要比三年前我到延安时喝得少了。他不时为体虚困倦的症状所苦,已有几个月了。并经常向奥尔洛夫谈他这种病。
毛始终感兴趣的一个问题,就是蒋介石的统治和蒋介石本人。
毛总是低着头,随时准备抨击蒋介石。而每次周都能向毛报告一些完全适合他胃口的新情况。
在这里,只有毛是轻松的。其余的人都在继续玩一场赌博。每个人都跟其他所有的人作对。除了周,他坚定地相信他享有立身于此的权利。
烟灰缸上的烟头熄灭了。光线越来越暗,夜越来越深了。
毛的侍从对他爱吃几样什么都深为了解。仆人们悄悄地给他送上他爱吃的东西。
1945年7月9日(2)
“蒋介石不是一个演说家”,周说“他是提问题的能手,而且他会听别人的话,善于吸收别人的思想。”
周说话很快,面带笑容,拍拍我的肩或拉拉我的手。我看出他同时在留心倾听所有在座者的讲话,他不放过一个字或一个姿态。
驻重庆的中共代表团住在曾家岩。王炳南和陈家康同美国武官保持联系。
康生真是个政客,善于逢迎。康在苏联大约待了五年。从1937年起,他就一直在延安,没有离开过。从1938年以来,他担任情报局局长的职务。
“戴笠是蒋介石手下的特务头子,没人见过他,是个难以捉摸的人物。”康说。
毛怡然自得,姿态悠闲而轻松。一张圆圆的、和蔼的脸。毛的嘴能笑,但他的心是永远不会笑的。
“你快成中国人了”,毛对我说,“就连你的朋友都看不出你的苏联人样子了”。
一股明显的烟草味和潮湿的泥土味,布满了毛的地下住室。毛不愿住通常那种房子,要不,人们在几周内就可以为他修建一所。可是,毛喜欢这种地下住室。这种窑洞可以防轰炸,又避人耳目。他住在这里,才感到绝对的安全。
一扇玻璃窗几乎占了整个墙面。透进灰白色的夏日晨曦。
桌上放着一架已被人遗忘的留声机和一堆唱片。烟灰缸、碟子和痰盂里,到处都是烟头。
毛泽东对马克思主义的态度,使我觉得他非常像马克西姆·高尔基作过精彩描述的那个孟什维克,费道尔·邓恩。高尔基说:“费道尔·邓恩说话的腔调,表现出他真正的把真理看作是自己的女儿;他生了她,抚育了她,现在还抚育着她。至于他自己,费道尔·邓恩,则完全是卡尔·马克思的化身。而布尔什维克则是些一知半解的粗俗之辈,这从他们对孟什维克的态度,看得尤其清楚。而‘杰出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都是孟什维克。”
“实际生活中的马克思主义”是真正的机会主义的哲学。列宁曾一针见血地揭露了这种典型的超级“革命哲学”高调的实质,他说:
“当革命的政党要同小资产阶级份子直接或间接联合结盟,即无产阶级份子与小资产阶级份子结合时,或者革命事件沿着迂回曲折的道路发展时,革命政党往往要因搬弄革命辞藻而大吃苦头。我们所说的搬弄革命辞藻,就是不顾客观环境,一味重复革命的口号。”
1945年7月10日
“飞行堡垒”的机群正日复一日地把日本城市炸成废墟。B29型飞机的高度,实际上是日本战斗机所达不到的。它们列成队形向目标扔炸弹,就像是受检阅一样。
在5月31日的大会上,毛泽东在闭幕词中谈到了审干,以及与间谍活动作斗争的问题。
现把他讲话的有关部分简要概括如下:
—在这项工作中取得了很大成就,也发生了许多严重错误。
—这些错误的原因是什么呢?
—我们应该按照少搞,但要搞彻底的原则来进行这项工作。
—可是我们却搞多了,搞得也粗。
—我们必须把犯过的错误变为武器;惩罚早已禁止;不要轻信口供;我们始终应该以谨慎的态度来处理每件事情。
—但我们对事物也必须有一个严肃的态度;我们不容许自由主义,因为它是有害的。
就这样,毛泽东在大会讲坛上向全党宣布:“洗脑筋”以及其他一切镇压措施的思想实质是没有缺点的。
他发出号召,要继续无情地惩罚持不同意见的人,并使整风的镇压方法成为党的生活一种制度。为了使代表们放心,他虚伪地答应,要使康生“刑室”的工作更“客观”些,而且要注意区别对待。
1945年7月11日
美国人认为,本日的命运是已经注定了的。可能需要一年、两年或者三年之后才见分晓,但它无法逃避失败的命运。日本工业已被破坏,这个海岛国家的商船队实际已不存在。而且,尽管广播的调子还是那样自吹自擂,但从中不难听出他们对美国未来的进攻所持的不安心情。美国人估计他们自己大约要损失一百万官兵。他们总是把行将进行的进攻称为‘流血的’进攻。
大会开了五十天,时间很长,但根本不是因为要解决的问题是复杂的。这样长的时间,是过去党内斗争的反映。
代表们是非常听话的,但是要让他们有发言的机会。这样,就可以利用他们自己的检讨和对别人的指责,来证明“现实马克思主义”路线的胜利。毛泽东有意识地选择了这个办法。
在选举过程中,党内这些年的激烈斗争又重演了。代表们再次绝对听从毛的意见。但是,现在必须使他们对“莫斯科反对派”成员所持的敌意缓和下来,而且要使所有那些“教条主义者”和“经验主义者”进入中共领导机构。这就需要时间,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国际主义被弄得声名狼藉,以致毛泽东实际上又不得不去说服代表们重视他的推荐。在新的形势下,他迫切需要他们,需要这些“教条主义者”,“莫斯科份子”,“经验主义者”以及“投降主义者”。他们能为毛的政治路线打掩护,他们是在这次交易中受过熏陶的人。
就这样,一周又一周,代表大会开了整整五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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