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陆网页看到一段易中天的讲话短片。易中天因在央视主持《百家讲坛》而红极一时。早几年开始写《易中天中华史》,已出版到第十八卷。
这个短片是易中天与一群大学生的谈话,他对有些人在领导人面前不敢有不同意见表示完全可以理解。他说自己也一样,许多话不敢说,大堆话一辈子按在肚子里,连日记都不敢写。在现实环境,他的建议只有4个字:“守住底线。”不敢说批评的话,至少不说拍马屁的话,“绝不说严重违背良知、良心的话”。不要有一个东西出来,马上奉迎它、论证它如何决策科学、英明,有多少依据;过一阵决策改了,你又说改得多好。不说的权利比说的权利重要,No才是基本人权。比如汶川地震,学校塌了,家长上访,他说自己不敢支持他们,但他至少不会写什么“含泪劝告”这种文章。他觉得守住这底线,不做下流事,也可以了。刚才校长说他是楷模,他认为必须纠正,“易中天不是楷模,只是一条底线。你想做一个问心无愧的人吗?只要不比易中天差劲就可以啦”。
他自己说自己“差劲”,只是差劲中划下一条“不说”的底线。在大陆的知识人,这个做人的要求似乎很低,在没有言论自由的环境中,只想保住“不言论”的自由,即不说假话、不说拍马屁的下流话的自由。但观乎十九大后的众声奉迎,有点地位的人如易中天,能守住这底线怕也不容易。极权社会,没有说真话的自由,甚至也没有不说假话的自由。
唐贞观年间,有一个县丞皇甫德参上书,说:“陛下修洛阳宫,是劳役人民;收地租,是税收过重;世俗妇女梳高髻,是受宫中女子的影响。”太宗发怒道:“德参要我们大唐不役使一个人,不收一斗租,宫里的人没有头发,才会心满意足吧!”谏官魏征进言道:自古以来上书奏事,往往言辞激切,如果不激切,就不能打动人主的心。言辞激切就近似毁谤,“狂夫之言,圣人择焉”。如果今天惩罚他,以后谁还敢进言?太宗于是下令赏赐皇甫德参帛二十段。
宋朝贤臣范仲淹在朝中屡次直言进谏,屡次被贬。好友梅尧臣写了一首《灵乌赋》给他,劝他闭上乌鸦嘴,不要老是报凶讯,这样才能保平安。范仲淹回写了同题《灵乌赋》给梅尧臣,说乌鸦纵使因报凶而使自己折翼、被烹,但也不愿隐瞒凶讯而给人带来灾祸,牠要在灾祸未成形时就表示忧虑,烈火未炽时就表示恐惧(“忧于未形,恐于未炽”),“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民国北洋时期,袁世凯称帝,一天接见陆军总长段祺瑞,极言全国人民劝进之热诚,段祺瑞说:“劝进的文章都是奸人揑造,混淆视听。总统对我二十年恩义,我不忍看总统为眼前罪人,所以乞求总统对于帝制能够毅然取消。”不到三天,袁世凯就罢免了段祺瑞的职务。
时至今日,有识之士竟然只求守住这“差劲”的不说之底线,这是前进至一个伟大时代,还是一次伟大倒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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