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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家点评历史剧低级错误:史的部分应遵守底线

“关公战秦琼”、“罗成戏貂蝉”等经常在相声或评书中听到的段子都是民间用来讥讽那些讲述历史但又不慎穿越的情形。然而,这样的情形却每每出现在号称大制作、大投资的历史题材影视作品中,《康熙王朝》、《雍正王朝》、《大汉天子》、新版《三国》、新版《水浒传》、电影《关云长》以及正在热播的《楚汉传奇》等,只要纠错者们稍加留意,必不会辜负他们的“良苦用心”。每逢此时网友和观众便沉溺在对比历史知识和细节失实的快感之中。让我们一起看看那些大剧中所犯的低级错误:

《康熙王朝》:斯琴高娃一口一个“我孝庄”(孝庄为谥号)

《天下粮仓》:田文镜这个并非纯属虚构的历史人物从前朝“起死回生”(田文镜生于康熙卒于雍正,故事背景的设定是在乾隆年间)

《雍正王朝》:雍正罚简亲王抄写成书于乾隆年间的《八旗通志》

新版《水浒传》:一片金灿灿的玉米地(玉米在明朝时期才引入中国)

电影《关云长》:关羽将胡萝卜摆上桌面(胡萝卜于13世纪引入中国)

新版《三国》:刘备在参加会盟时高喊“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句名言实际上出自明末清初思想家顾炎武的《日知录》)

《楚汉传奇》:秦始皇下令焚书,在赶走扶苏之后镜头一转,一帮学生在跟着私塾先生学习《三字经》,且不论《三字经》的作者尚存争议,看看下面《三字经》中的几句原文:嬴秦氏始兼并传二世楚汉争高祖兴汉业建……便要慨叹如果在秦朝就有此书,那么作者还真是伟大的预言家。

历史细节不能“不拘”

以上历史人物和语言的穿越、历史年代与道具的错位只是简单几例。如果某些专业知识上的硬伤归因于主创能力不及以致贻笑大方,那么很多低级错误如“我孝庄”之类便不可原谅了,这些不要求对历史知识有多么精深的掌握,稍有历史常识的人都知道谥号乃死后加封,不知创作者缘何给观众留下了如此笑柄,让整个剧的品质大打折扣。

历史剧中,专业知识和基本常识的错误究竟能否避免?“史说”和“戏说”怎样融合?既要兼顾史实,又要戏份精彩,这对创作者来说并非易事。很多拍过历史剧的导演都爱用“大事不虚、小事不拘”来形容自己的创作理念,即在大的历史背景真实的前提下,小事上可以做一些合理的发挥。如今看来,“小事不拘”中的“小事”也必须分两个层面来看,故事情节上可以合理虚构,但历史细节上还真是不能“不拘”,汉人不能说着明清的话、秦朝不能吃着宋元的食……“细节决定成败”也是创作者需要谨记的至理名言。

历史剧固然不是历史教科书,不必严苛到字字考究,但对某些确凿的、公认的史实要有基本的尊重。一部错误百出、硬伤频现的历史剧虽然未必会要上升到青少年历史观的高度,但拿出这样的一部作品也会令大众怀疑主创的“精心”和“诚意”。

在当下创作氛围浮躁、逐利当先的影视创作大环境下,要求历史剧的创作者们再像旧版《红楼梦》那样,花上3年时间去训练演员琴棋书画的技艺,已属求全责备。但作品往往就是这样,您在它身上花费多少心力,它便会以等量的价值予以反馈,抱着逐利为先的目的、通俗作品的态度去打造,必不要指望能成为人人称道的经典。

“失实”能力不及或诚意不够?

作为2013年的开年大戏,《楚汉传奇》目前正在北京卫视、浙江卫视以及优酷等同步播出。以往每逢历史大剧播出,“被吐槽”、“被找茬”似乎成为难逃的宿命,而《楚汉传奇》同样无力改变。在各种各样的指摘中,有些针对的是与《史记》出入的部分,而有些则是与史实相背的桥段,针对这两大类的质疑和争议,记者采访了编剧汪海林和史学专家史杰鹏。

观众质疑

依托《史记》?出入不小!

有关“楚汉”这段历史的相关记载并不多,有限的只言片语主要来自司马迁的《史记》和司马光的《资治通鉴》,但是和这段历史相关的诸多成语却广为流传,“暗渡陈仓”、“背水一战”、“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四面楚歌”、“鸿门宴”等等,留给后世的创作者遐想的空间。高希希导演在接受采访时曾表示,该剧延伸和拓展的剧情均依托于《史记》和《资治通鉴》,需要从短短几个字的描写需要拓展延伸至几集的篇幅。

不过,细心的网友却一一曝出剧中那些明显与《史记》不符之处。而编剧汪海林就认为,这些都是出于电视剧规律的合理改动,无可厚非,完全不同于那些低级的硬伤错误。

质疑一:刘邦和吕雉的婚事是父母之命还是自由恋爱?

《史记》场景:吕公相中了刘邦,看他面相非凡,才把女儿吕雉许配给刘邦。

剧中改动:刘邦因为内急到后院随地小便被吕雉撞到羞辱一番,又遇吕公的仇家因为吕雉退婚之事前来要人,刘邦上演英雄救美,赢得吕雉芳心,两人一见钟情喜结连理。婚姻大事,并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那样一个年代确实罕见。

质疑二:刘邦在吕公酒宴上是上座还是下座?

《史记》场景:刘邦在吕公酒宴上戏弄宾客后,干脆就坐到上座,一点儿也不谦让。

剧中改动:刘邦是做到了酒席的下手,边吃鱼、边看美女跳舞。这让刘邦桀骜不驯的性格大打折扣。

质疑三:刘邦是在咸阳还是在沛郡看到秦王出巡场面?

《史记》场景:刘邦到咸阳服徭役期间,有一次遇到秦始皇出巡,允许人们随意观看,他看到了秦始皇的阵仗,长叹一声说:“唉,大丈夫就应该像这样!”由此可见,刘邦应该是在咸阳城看到秦始皇出巡的场面。

剧中改动:萧何因为增发徭役的事情找到刘邦,想请刘邦和自己一起去郡里求情,看看能不能少要一点。二人路上恰遇秦王出巡,戒备森严,躲进客栈偷偷观看。由此推断,刘邦是在沛郡看到始皇帝出巡的情形。此外,《史记》中“纵观”的意思应为:允许人们随意观看。剧中此节与“纵观”二字相去甚远。

专家点评

合理虚构?低级错误!

除了前文中提到的“三字经”穿越的场景外,剧中有一幕是“赵高问胡亥:知道皇帝们为什么都喜欢称自己为朕吗?”也被心明眼亮的观众指出硬伤,因为在秦始皇之前的帝王都是自称寡人,“朕”这个字是从秦始皇开始用的;还有第一集里面胡亥和扶苏的女儿开玩笑,说招章邯为驸马,殊不知,魏晋才有公主夫婿封驸马都尉的惯例,所以简称驸马;至于其他则还有太师椅、马蹬等道具也都屡屡出镜,大玩穿越。

编剧和导演不是历史专家,若要说处处完美对他们实属苛刻,但对于大众都普遍熟知的常识,“文化精英们”屡次犯下低级错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针对历史剧的这种现象,在北京师范大学古籍与传统文化研究院副教授史杰鹏看来,即便是剧,但史的部分也应该遵守一定的底线,“后人都知道的成语、俗语就不能乱用,如果是不大常见的生僻词语、事件等,用错了是可以理解的。但像‘三字经’穿越至秦朝的情节就属于低级错误,不能原谅了。一部历史剧中出现太常识性的错误就会降低品质;就像‘我孝庄’(《康熙王朝》)这样连中学生都能看出来的错误,不仅是基本历史知识的缺乏,更体现了创作者态度不认真、素质低。长此以往会造成大众对这个行业的从业人员的不信任感,成为后人的笑料和谈资。既然是历史剧,基本的历史知识总是该有的。”

史杰鹏教授还谈到,不仅是《楚汉传奇》,还包括其他很多历史剧都存在一个严重的问题,就是不论什么朝代,人物的称谓都大同小异,“‘父皇’这种叫法应该在宋以后才有,秦汉时期肯定是没有的,私下场合叫父亲,朝廷之上叫皇帝,‘父皇’的叫法不伦不类;刘邦称萧何为萧大人也不正确,‘大人’在秦汉时期多指‘父亲’,应该叫功曹(即县里狱吏)君;还有晨曦公主,秦汉时期不太可能起这种名字的,那个时期人名、地名、封号之类的都相当古朴大气。”

史杰鹏教授认为,“每个朝代有每个朝代的政治架构和细节,是很不一样的,虽然大多观众并不会了解得很详细透彻,但通过电视剧这种通俗的艺术形式加以传播,它的影响是很大的,即便不谈教育的意义,也没必要拿教科书的标准要求电视剧,但从职业道德来说,也不应该太粗制滥造。作为从业者,出现可笑的低级错误不感到羞愧吗?”

鉴于每逢大剧开拍前,投资方总宣称邀请到某某专家学者担纲顾问,后期制作时又会表示邀请到多少专家把关挑错,按说经过重重“审查”的作品不应该犯下低级错误,但事实却并非如此。“我有个朋友曾被邀请担纲过历史剧的顾问,事实上他们的意见和建议不大管用,导演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拍,他们认为这是艺术,你们不懂。”史杰鹏教授透露。

■编剧回应

合理虚构有别于历史错误

编剧汪海林在接受记者专访时表示,历史剧的合理虚构和错误硬伤有着本质区别,虚构是被允许的,也是应该的,“以上这些改动都是从戏剧角度和塑造人物考虑的。刘邦和吕雉的故事,如果按照《史记》记载,仅仅靠吕父会相面就将吕雉许配刘邦,可能无法让现在的观众信服,我们试图给人物一定的主动性。而且对电视剧来说,男主角和女主角是需要建构人物关系的,一般都要写他们第一次是怎么见面的,怎么对对方产生影响的,这是电视剧的要求,这与《史记》就不是一个标准了。”至于刘邦在吕公家宴上坐下座反而削弱了其桀骜不驯的个性的质疑,汪海林表示同样是从表演和人物性格出发的合理改编,“刘邦吃鱼、看舞女,更能充分展示一个街头流氓的风采。”

汪海林认为,“史实方面,我们尊重基本史实即可。编剧的主要精力是放在戏剧上,而不是史实上。对于《楚汉传奇》,《史记》不是我们唯一的依据,尽管它是楚汉史最权威的典籍,我们还自信研读了剑桥的《秦汉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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