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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岳王(34)

第十一章 乱世红颜(7、8、9)

7

次日清晨,中军、右军重新列阵南熏门外。岳飞说:“昨夜孙革未归,不知何故?”马皋说:“此事莫非另有变故?”于鹏说:“待我再去玉津园一回。”岳飞说:“你不可再去。孙革不归,此事便是可忧。你若再去,杜留守岂不怀疑我们通贼?”马皋一挥手,右军骑兵在前,中军步兵在后,同向玉津园进发。

探事人来报:“张太尉的军队已在玉津园北列阵。”马皋长叹:“已可判明,一场自相残杀的内战,在所难免!”岳飞神色凝重,默然不语。

两军南北对阵,南面有三人手执兵刃,缓骑突出阵前,其后有军士高喊:“张都统、王都统请岳统制与马统制答话!”岳飞、马皋各执兵刃,骑马驰出。对方除张用、王善两人外,另一人长得豹头环眼,高大魁梧,骑一匹乌骓马,执一杆眉尖刀,显得趾高气扬。马皋低声说:“此是王善的兄弟王嘉,为其军中第一悍将。”

岳飞向张用、王善拱手道:“张统制,孙干办尚在你军中否?”王善抢先回答:“孙干办不听我们号令,今已拘押军前。”马皋说:“孙干办激于忠义,只为免于兄弟阋墙,冒险前来,你们纵然不遵杜留守号令,亦不可将他拘押。”岳飞说:“你们若识道理,务须先放孙干办。”

王善说:“杜充是个不仁不义的小人。新兴郡夫人威名闻于天下,杜充上任之初,只因一言不合,便罢了她的军职。如此小人,岂可屈居他的属下?马统制、岳统制不如与我们合兵,杀入东京城,取了杜充那厮首级,共享快活。你们若不依从,我们便先杀孙干办祭旗。”

马皋低声说:“此回发生变故,应是出于王善从中挑唆。”岳飞高声言道:“张统制,你亦是个昂藏磊落的丈夫汉,如何忍心对孙干办下此毒手?”张用面露愧色,拨马回军,不多时,便带骑马的孙革一同回来。岳飞说:“孙干办受惊,请速归阵!”孙革向岳飞、马皋一揖,回到北军阵中。

马皋说:“张统制,念你曾救取自家夫人性命,今日不可伤了旧日情谊,敢烦率本军人马退出玉津园,另谋生计。”张用面露犹豫之色,王善说:“大丈夫处世,须一不做,二不休。你若拨马而归,有何面目见你的义兄弟?”

王嘉开口说:“岳统制,久闻你勇锐无敌,只恨无缘与你交手。今日你若用马统制的刀,赢得我的刀,张都统与我大哥自当退兵。若是赢不得,你当与马统制献出东京城。”岳飞听后,与马皋对视一眼,马皋便将手中掩月刀掷与岳飞。岳飞用左手接住,又将沥泉枪掷与马皋。马皋与张用、王善稍稍后退,岳飞和王嘉开始交锋。

王嘉大喝一声,使尽力气,举刀往岳飞头上劈来。岳飞持刀用力向右一磕,王嘉因用力过猛,眉尖刀头直下,竟深深砍在临近地面的一棵树桩上,一时拔不出来。岳飞乘机抡刀向王嘉头上劈去,竟将王嘉从头顶到腰胯,劈为两丬。

马皋大呼:“若非神助,人力岂得如此!”一时之间,不但南军惊呼,北军叫绝,张用、王善等人,也惊得目瞪口呆。岳飞乘胜匹马单刀,直取王善。王善、张用不敢应战,逃入阵内。岳飞大呼陷阵,马皋与王经、寇成等骑兵也直驰敌阵。张用、王善的联军根本没有斗志,立时投降或溃散。

傍晚时分,留守司门口,岳飞、马皋到达。郭仲荀出迎:“二统制立得大功,除却京师心腹之患,留守相公当有封赏。”马皋感叹说:“此亦是事出无奈,若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方是上策,交兵自是下策。”郭仲荀告诫说:“你们参拜留守相公,休得如此陈说。”

郭仲荀带岳飞、马皋进入杜充书房,三人对杜充施礼道:“参见留守相公。”杜充说:“少礼。”岳飞说:“末将等未能斩得张用、王善首级,只破得玉津园与刘家寺的营寨,惟求杜相公恕罪。”杜充绽出一丝微笑:“二统制虽未斩得二贼首级,却是除得京师的心腹大患,理应赏功。岳统制可自武功郎借补武经大夫,马统制可自右武大夫、果州团练使迁左武大夫。”郭仲荀暗语:“两人至少当迁三官,然而马皋只迁一官,岳飞只迁一官半阶,杜充为何如此吝于封赏?莫非他对马皋,另有叵测之意?”

岳飞、马皋只是出于礼貌,齐道:“感荷留守相公。”杜充说:“更说与你们,我已申奏朝廷,命陈淬任本司都统制,陈都统不日便来开封就任。”岳飞、马皋面色一喜,马皋说:“陈都统来此,煞好!”杜充说:“我料王善、张用二贼,必定骚扰东京各地,马统制可率本部人马,与桑仲、扈成二军合力追袭,务求全胜!”马皋说:“遵命!”杜充说:“你们且退下!”

岳飞说:“末将尚有一事,求杜相公恩准。”杜充眉头一皱:“甚事?”岳飞说:“前干办公事孙革冒犯,降为监门官。然而末将右军中,目前尚无人主管文字,敢请杜相公将他发落到右军,戴罪立功。末将愿以武经大夫的官封为孙干办赎罪。”郭仲荀暗语:“岳飞何苦做此画蛇添足之事?莫非他尚不知杜充的残暴恣肆?”杜充厉声道:“孙革不可送你!命他监门,已是宽饶。”

8

(旁白:张用听取王善和义兄弟们的劝告,对败兵进行休养和整编,二月初向淮宁府治的宛丘县城进发。马皋奉命与张用对阵,由于桑仲不予配合,扈成卖阵退兵,王善进援张用,马皋大败。马皋往见杜充,杜充不由分说,立将马皋斩杀。)

马皋家,李娃拜访一丈青。李娃说:“久闻郡夫人双刀无敌,勇冠三军,今日若能一显身手,亦是奴家眼福。”一丈青左手握住李娃的手,右手取来装有双刀的刀鞘:“请李十姐同去庭院。”

庭院,西墙紧贴一个小亭,两根柱子支撑半丬屋檐。亭中立一个旗架,上面插有两面绛红旗帜。李娃上前,先后展开旗帜,其上分别绣有“关西贞烈女”和“护国马夫人”十个大字。李娃抚摸绣字,不免微微一叹。一丈青从刀鞘抽出两柄长刀,开始舞刀。舞到妙处,李娃只听得接连不断的嗖嗖响声,但见团团寒光缠身,忍不住大声叫“好”。

一丈青舞刀完毕,将双刀插入鞘内,搁置在旗架旁。李娃赞道:“只恨奴家无郡夫人的好身手,不能亲上战阵,报仇立功。”一丈青却说:“奴家纵有一身好武艺,亦是枉然,到头来仍是屈沉在杜充那厮之下,受他颐指气使。”李娃说:“依奴家之意,待马统制此回归来,不如设法与他同去西京。闾太尉与你们有旧谊,又为人宽厚,必不使你们委屈,而有报国良机。”一丈青说:“李十姐所言甚是。”

话音刚落,岳飞、李璋和陈淬急步来到庭院。一丈青见三人神色异常难堪,便问:“有甚紧切事?”李璋、陈淬相顾无言,岳飞只得沉痛言道:“马统制追袭王善,却因扈成一军临阵逃脱,被王善战败。今日返回留守司,我们尚未及与他相见,便被杜充伏兵斩首。”

一丈青一时急怒攻心,双眼立即喷射出复仇怒火。李娃抢先一步,到旗架边抱紧她的双刀。一丈青尖声惨叫:“李十姐,还奴家双刀!”一面说,一面扑向李娃。岳飞及时挡在李娃身前:“杜充那厮多设兵卫,深居简出,郡夫人倘若单身直入,虽是勇武,切恐亦杀不得他。”李娃说:“多行不义必自毙,郡夫人是巾帼英雄,十年报仇,亦是不迟。”一丈青的神志逐渐清醒,由狂怒转为无比哀恸,一跤跌坐地上,悲声大放。陈淬、岳飞、李璋一时束手无策,幸亏李娃临机应变,招手示意女使,两人一起扶她到内室更换丧服。

稍顷,李娃从内室出来,对陈淬等三人说:“陈都统,马统制生前多立军功,岂可以首级示众?如今亦不可依丧制常礼。敢请陈都统为马统制置办棺椁,亲自送来,亦不枉旧日情分。岳统制与李正将须留宅内,助奴家陈设灵堂。万一郡夫人哀怒不可遏止,奴家一个女流,恐不济事。”

陈淬向李娃长揖:“今日幸得李十姐处变而不乱方寸,居中调停,我们自当遵命。”李娃忙还礼说:“奴家无才无德,陈都统如此言语,委实令我无地自容。”李璋说:“李十姐不须过谦,凡事只管吩咐。”岳飞嘴角动一动,却终无语。

马家书房,郭仲荀、陈淬、岳飞等人商量后事。李娃说:“如今陕西已与虏人交兵,郡夫人不可回故乡归葬,奴家劝她去巩县,择一风水胜地埋殡。她既与杜充势不两立,不如在埋殡之后,前往西京,归依闾太尉。”

陈淬对郭仲荀说:“杜充因东京兵力不足,决意将闾太尉下王、徐二统制的背嵬军勾抽到此。依下官之议,中军余部不足千人,不如悉数拨付闾太尉。将士沿途护送郡夫人,郡夫人日后亦得在闾太尉下效力。”郭仲荀说:“此事须禀告杜留守,切恐不得依允。”陈淬说:“我自当与你同去禀告。”

李娃又说:“郡夫人起离之前,奴当日夜陪伴,寸步不离。然而此处亦须有兵卫,以防不测。”岳飞用眼神向陈淬示意,陈淬转望张应、李璋、岳亨、孙显四将说:“留守司近在咫尺,须防不测。岳统制统率一军,不可在此久留。不如请张、李、岳三位正将统兵二百,护卫郡夫人,以防事变。孙正将回营,主张军务。”四人齐道:“遵命!”

夜深人静,一丈青卧室,一盏油灯下,李娃与她默坐。一丈青说:“不知妹妹何时成婚?”李娃说:“阿爹死于兵祸,奴家终身大事,虽有寄托,却尚未明朗。”一丈青边哭边说:“奴与他自幼青梅竹马,不料应聘之时,阿爹言道,若他胜不得奴家双刀,便不得成婚。”李娃问:“马统制又如何娶得姐姐?”一丈青呜咽道:“奴家当时让他三分,他方娶得奴家。”

李娃说:“姐姐英武盖世,尤须深自爱重,奴料得姐姐日后定有为国立功、报仇雪耻的机便。”一丈青叹道:“奴惟是冲锋陷阵的一勇之妇。奴历观众将,岳五哥最是智勇双全,可惜却须在杜充那厮节制之下,有才不得展,有志不得伸。日后若能为大将,光复山河,必定有望。”李娃不由脸红心跳:“但愿上天佑我大宋,他日复仇雪恨。”

次日下午,岳飞匆匆来到马家。李娃、一丈青施礼道:“岳统制万福。”岳飞还礼道:“杜充下令,陈都统与我明日出兵,解救淮宁府,今日特来与郡夫人和李十姐告辞。切望郡夫人忍痛节哀,善自保重,路途小心。我已命韩准备将率步兵五十,护送李十姐前去巩县。待埋殡事毕,自当送李十姐回东京。”

李娃说:“感荷岳统制命表弟护送,惟愿右军凯歌回东京。”一丈青动情言道:“不料与岳五哥离别在即,姐姐亦不知何日得见?”岳飞说:“日后自当与郡夫人马上相会,共同杀敌。”

岳飞正待告退,一丈青却依依不舍:“岳五哥稍坐,当与姐姐和李十姐共进晚餐。”岳飞推辞说:“军务紧急,我须回营措置,关报右军诸将。他们亦须前来与郡夫人辞行。”一丈青说:“既是如此,待姐姐敬你一杯酒。”李娃说:“姐姐,姚妈妈早有戒约,岳统制滴酒不得入口。姐姐莫须以茶代酒,奴家且为岳统制煎茶。”一丈青说:“妹妹之意甚好,会得!会得!”

李娃进去煎茶,岳飞只得坐下。一丈青泪眼汪汪,虽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岳飞哀怜而望,却也一时不知如何安慰。李娃端上四个白瓷碗,一丈青向岳飞敬献一碗:“切望岳五哥莫忘姐姐血泪之痛,他日若得机便,当为姐夫报仇!”岳飞举碗一饮而尽:“我自当理会!”李娃忙叮咛说:“鹏举小心,此言切不可泄漏!”

岳飞匆匆告辞,一丈青率先送出门外,一直泪眼婆娑,痴痴望定岳飞背影。李娃滞后一步,不由暗语:“往日所见,郡夫人多一腔豪情。孰知今日,更是柔肠百结。”

马家宅外,一丈青队伍集结完毕,行将启程。李娃头戴盖头,骑一匹栗色马,对一丈青轻语:“姐姐身为巾帼,虽无军职,亦是一军主将,须得稍抑哀恸之情,力避萎靡之态,以免杜充那厮灭了姐姐威风。亦可使开封军民知得,女将的英气犹在。”

言毕,递给一丈青两面白旗,分别用黑丝线绣了“关西贞烈女”和“护国马夫人”十个大字。李娃说:“此是岳统制的姚太安人连日绣成。”一丈青说:“此必是李十姐的精心安排,我却不知何时得以回报。”李娃说:“姐姐的绛色旗,如今须暂以白色替换。然而绛色旗亦须随军运送西京,待三年后再上战阵。”

队伍启行,由两面白色绣旗开道。一丈青全身缟素,背荷双刀,骑一匹白马,紧随旗后。她满脸哀怒,却依旧英姿飒爽,观者无不啧啧赞叹。李娃暗语:“女将风姿如此,我岂得与她并行,使其有分毫减损?”便有意置身后队,同表弟韩清并行。

岳家人也来送行,李娃下马对姚氏施礼:“姚妈妈万福。”姚氏说:“若非郡夫人丧事,你已该叫我阿姑。”岳雷牵住李娃衣服,不断重复言道:“我愿随李妈妈去巩县,我愿随李妈妈去巩县。”李娃将岳雷抱起,吴惠娘说:“切望李十姐早日回归,孩儿们煞是望眼欲穿。”李娃脸颊又是一红。

9

姚氏卧房,姚氏对岳飞说:“如今王善、张用已经溃散,战事初定,你与十姐俱已回到东京。为娘之意,当早日举行婚礼。”岳飞说:“如今国家艰危,二圣与皇族、妃嫔尚在北方受难,我又是再婚,婚事自须俭朴。”姚氏说:“五郎虽是再婚,李十姐却是新婚,比不得村妇,万不可使她委屈。如今诸事理应节俭,惟独婚事不可。”

吴惠娘说:“李十姐言道,国难时节,岳五哥身为武将,尤须与天下万姓共患难;婚嫁之事,切不可稍有侈靡。”姚氏说:“既是李十姐深明大义,自当依照她的意思。婚事暂且保密,且不对外张扬。”岳飞说:“谨遵妈妈所言。”

城北安肃门外,中军营地,张宪骑马来向王贵和徐庆宣布:“岳统制与李十姐定于明日成婚,请你们明日午后,前来右军军营,共饮一杯喜酒。”徐庆说:“新兴郡王夫人到得西京,我们曾问岳统制近况,她如何全然不知?”张宪笑道:“岳统制与李十姐只为国难当头,婚事从简,不愿声张,郡夫人如何知得?此回你们亦不须送礼,明日只请二位夫人前去助兴作乐。”徐庆问:“明日又有何人前去赴宴?”张宪说:“除本军众将官外,惟是请得你们与监开远门的孙干办。”

两人只管谈笑,却突然发现,王贵一直保持沉默。张宪忙问:“岳五哥新婚,王大哥为何闷闷不乐?”王贵犹豫再三,才说:“新兴郡夫人到得洛阳,闾夫人见她可怜,便有意周恤,收为义女。我临行之前,闾太尉修书一封,叫我付与岳统制,言道他愿为大媒,岳统制日后若得与义女成婚,乃是天赐奇缘,珠联璧合。”

徐庆、张宪皆吃一惊,张宪问:“闾太尉的书信,你可曾交付岳统制?”王贵说:“三日前便已交付。”张宪问:“岳统制有甚言语?”王贵说:“他缄默许久,一言不发,亦不知何意。”徐庆笑道:“此亦是岳统制的艳福,日后可有一妻一妾。”王贵说:“然而郡夫人高贵,切恐难以伏低做小。”张宪说:“我们与岳统制相处已久,他既决意迎娶李十姐,必无再娶之理。”王贵叮嘱说:“此事切不可声张,以免流言四起。”

右军军营,姚氏等人翘首等待。岳云飞奔入内,见祖母作揖:“报告婆婆,阿爹一行已近营房。”姚氏等人笑脸出迎,岳飞第一个上前,躬身长揖:“儿子回来,何须妈妈出迎?”姚氏说:“惟恐新妇久等。”随即吩咐岳翔:“速与你五哥更衣!”

稍顷,五十余人的迎亲队伍进入军营,将花轿停在青麻布铺成的地毯上。李娃头戴红罗盖头,身穿红罗绣帔和长裙,脚蹬红罗凤头绣鞋,由王经、寇成的妻子扶了,缓步下轿。王贵妻马氏手持铜镜上前,用镜面照着新娘,另有徐庆妻马氏等四名妇人,手持红烛站立两边。孙革手执一个裹有红绣绢的粮斗,掏出五谷、铜钱、果品及切成寸许的粟麦秸杆等,向新房门前抛撒,并且反复吟咏:“新婚吉祥如意。新婚吉祥如意。”岳云、岳雷、巩三妹等众多孩童,争相捡拾飘落一地的吉祥物。

李娃走过青麻布地毯,先躬身骑一回岳飞乘坐的马鞍,又跨过一杆秤,再进入洞房,坐在新床边。岳飞更换了簪花幞头和翠绿绢袍,手执槐简,由张宪陪同,也来到洞房。张宪、吴惠娘各持一段红绿帛,绾上同心结后,一头套在岳飞的槐简上,另一头由李娃手执。新郎和新娘面对面,岳飞倒行,李娃前行,先出得洞房,再进入正厅。

一位高龄老妇为新娘挑去盖头,在辉煌的烛光下,李娃光彩照人。姚氏取过一杯酒,敬献给挑盖头的老妇。李娃首先向姚氏施礼:“阿姑万福。”姚氏乐不可支:“新妇到岳家,自使岳家门楣生辉!”李娃又向吴惠娘以下的岳家人,互相行礼,互道万福。岳云拉了岳雷也来向李娃叩头,岳云说:“自今儿子当孝顺妈妈,恭请妈妈管教!”李娃将两人扶起,轻声细语道:“祥祥与发发少礼。奴既来岳家,自当厚待你们,一如亲子。”巩三妹也上前叩头,李娃说:“奴亦当厚待三妹,一如亲女。”

礼毕,岳飞、李娃又面对面执定同心结,由新娘倒行,回到新房。行交拜礼后,男左女右,坐在床上。妇女们用缠彩丝的铜钱和干果撒帐,孙革则朗声致词:

撒帐东,金明池畔笙歌作,花檐迎得贤慧女,老稚欢喜尽笑颜。
撒帐西,银烛明煌照洞房,英雄淑女成佳偶,美酒千杯醉春风。
撒帐南,锦带流苏四角垂,揭开便见玉人面,秦晋和谐百年好。
撒帐北,夫妇欢爱长唱随,芙蓉帐暖度良宵,绣帏应已梦虎子。
撒帐中,貔貅连营得内助,惟愿旌旗指燕北,山河一统重光辉。

吴惠娘说:“将‘英雄美人’改为‘英雄淑女’,委是贴切。”岳雷问:“孙干办所言,是甚意思?”吴惠娘笑道:“他叫你妈妈生一个健壮如虎的弟弟。”岳雷说:“自家已有姐姐,却无妹妹,惟愿妈妈生一个妹妹。”吴惠娘对李娃高喊:“姆姆可曾听得,发发惟愿你生一个生龙活虎的妹妹。”众人大笑,李娃面色涨红,羞涩低头。张宪对众人说:“不可延误新人吉时。”大家为新人掩上床帐,退出洞房,关上房门。

二人静坐片刻,岳飞从袖中掏出一副书札说:“孝娥,你我既成夫妻,便不得有瞒昧不告之事。”李娃接来仔细看过,微微一惊,随即坦然言道:“奴家手无缚鸡之力,无助于军事。郡夫人勇锐,所向无前,若得来此,亦可在军中助鹏举一臂之力。”岳飞说:“难道郡夫人不来岳家,便不能在战场上并力厮杀?自家祖宗世代庄农,从来是一夫不纳二妻。孝娥既与我结成伉俪,我岂可心怀贰意!”

李娃说:“此事莫须禀告阿姑?”岳飞说:“不须,你未嫁之前,妈妈早有戒谕:‘你虽升擢朝廷命官,日后万不可纳妾,亏负新妇!’今夜与你商议,非是为接纳郡夫人,只为如何回复闾太尉与郡夫人。”李娃说:“奴愿为鹏举草拟回闾太尉书,亦当另行修书与郡夫人。然当郡夫人深痛之际,奴亦是于心不忍!”李娃的眼圈渐红,岳飞叹道:“虽是于心不忍,亦不得不做。”李娃说:“与闾太尉书,尚易落笔。与郡夫人书,委实难以经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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