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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岳王(2)

第一章 大宋残山(3、4)

3

少室山深处,群峰连绵,林木苍翠,一座草庐傍山而结,似是山川自然的造化。庐前一片空地上,少林武师谭正芳正自演练“意拳”。谭正芳身形高大,虎须浓黑,双目深邃,拳风所到之处,落叶纷飞,尘土激扬。

丛林里传出一声喝彩:“好拳!”谭正芳立即顿住身形,厉声喝问:“何方好汉,可知武林共识:偷拳者死!”丛林复归静寂,并无任何回应。谭正芳又叫:“无论何人,务须立即现身!不然,休怪贫僧手下无情!”声如龙吟虎啸,激起一阵松涛。

慧海从林中轻轻悠悠飘出,朗声大笑:“哈哈,呵呵!”谭正芳飞身迎上前去:“师弟,居然是你!想你四海为家,却不知是哪阵香风,吹落我这里?”慧海合十道:“一切随缘随遇,一切又皆有因果。”

谭正芳引领慧海到空地一侧的石桌前坐下:“师弟此来,必有原故。可惜我醉心武学,早将禅法搁浅,竟猜不透话中玄机。”慧海笑而不答,谭正芳问:“莫非答案,将会自然明了?”慧海朝来路一指:“答案便在那边。”

那边多出一条壮汉,沿羊肠路迤逦而上,身负三百斤神臂弓,踏地却似无声无痕。壮汉趋前便向谭正芳下拜:“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谭正芳早已弹起,一把抓住他的双臂:“且慢!周统制名满天下,射技独绝,如何向我拜得?”周侗说:“朝廷宁愿年年输送岁币,亦无意收复失地;奸贼把持西军,尤恼我一味伐辽的议论。我虽弓马娴熟,又能有何用处?因此想专事武学,以待将来。请大师万勿拒绝。”

周侗又待下拜,慧海说:“他早闭门谢客,拜亦无益。不如先让我等瞧瞧你的射技,说不定他一高兴,乐得收个关门高徒。”谭正芳说:“那边飞来一只大鹏,你且射来试试。”慧海说:“如若射不下来,周统制有何交代?”周侗说:“射杀一只大鸟,于我何难?如若射不下来,我便不配拜名师!”

大鹏越飞越近,神色从容,姿态优雅,翼如两片轻云。周侗弓步拧腰,弯弓搭箭,其势如虹。利箭疾疾射出,更如电光石火。谭正芳叫道:“这一箭准中!”慧海淡淡一笑:“我看未必!”稍顷,大鹏依旧不紧不慢低飞,似乎没受丁点伤害与惊吓。一支箭破空到极处,然后垂落,丛林发回一串回响。

谭正芳惊问:“依周统制射技,岂得如此不济?”周侗目瞪口呆,继而大惭:“果是我不配拜师,就此告辞!”随即扔下一张弓,转身就走。慧海轻移一步,挡在他身前:“且慢!莫说是周统制一人一箭,就是全天下射手同时发箭,也伤不得大鹏分毫。”周侗止步,与谭正芳同问:“却是何故?”慧海说:“这只大鹏,被陈抟老祖誉为神鸟,来无踪去无影,百年才现身一回。百年前杨延昭曾见此鸟,因而顿悟天机,死而无憾。你们今日又见,必是吉兆,岂得说走就走,说不收就不收?”

周侗大喜:“如此说来,我这徒弟还能当成?”谭正芳说:“师弟像在说呓语,我一句不懂。”慧海说:“我正为你收徒之事而来。不期大鹏现身,更与我的证悟暗合。你再推辞,便是触怒天意,必致重罪!”谭正芳说:“我仍堕五里雾中,师弟禅理精深,须得直接点化。”慧海说:“天意初显,其真相到底如何,要待四十年后,你到江州东林寺探寻。”谭正芳沉思半晌,转身对周侗说:“听师弟一番隐语,我且收你为徒,授你一身绝技,也待将来。”周侗纳头便拜:“师父在上,请受小徒一拜!”

慧海说:“你们师徒慢叙,我先去了。”谭正芳问:“师弟去哪里?”慧海说:“居无定所,四海为家。”周侗跟前一步,深施一礼:“长老高人,可有言语教我?”慧海说:“一边习武,一边研读兵书战策,不要只做赳赳武夫;将来如不想留东京,不妨往汤阴一走。”言毕,昂首阔步而去。

4

杭州城内,童贯密室,珍贵书画与罕见器玩堆满大半间屋子。童贯坐案桌前,眯缝一双小眼,凝视几件最新搜刮来的几件珍奇。门人来报:“蔡相公来访。”童贯说:“来得正好,快叫他進来。”

蔡京進屋,抢先施礼道:“童供奉安好!”童贯还礼道:“蔡相公万福。且请坐下叙话。”蔡京说:“老夫乃是罢职的闲人,童供奉切勿以‘相公’称谓。”童贯说:“蔡相公早迟要重回朝廷,不必谦逊过甚。下官正有几件新品,想请你辨别真伪。”蔡京说:“童供奉真个信任老夫?”童贯说:“已请蔡相公鉴定五万件,如何不信?”蔡京说:“五万件确已不少,然能真正让官家动心的,不过两件。”童贯惊问:“哪两件?可在五万件中?”蔡京竖起两根指头:“五万件加起来,亦不及两件中用,可惜至今不得。此便是童供奉大船小船运往京师,却至今未被官家看重的原因。”

童贯屈腰下拜:“敢请蔡相公指点,它日成功,必当涌泉以报!”蔡京扶他起来:“童供奉下拜,蔡京岂敢领受!你我一荣俱荣,老夫岂得袖手旁观?”蔡京从袖口取出两幅卷轴,徐徐打开。童贯定睛瞧去,一幅是王羲之的行书真迹,一幅是周文矩的《重屏会棋图》。童贯再拜:“官家梦寐以求的,正是它们。蔡相公恩重,如同再造!”蔡京安然受他两拜:“还有一件宝物,官家不爱,却为童供奉最爱,不知想取不想取?”童贯问:“此又是何等宝物?”蔡京说:“童供奉意在军队,常想做将帅,统领大兵。倘有天威神锏在手,岂不水到渠成,威风八面?”童贯激动莫名:“天威神锏,兵者之王!蔡相公于我童贯,煞是知己!请问神锏在哪?”

蔡京蹙紧眉目,欲语还休。童贯说:“蔡相公不必多虑。助你重返朝廷,早在我谋划之内。”蔡京眉开眼笑:“童供奉快人快语,老夫感佩不已!据人密报,神锏在宜兴某渔夫家中,原为他家祖传宝物。今既说与供奉,正好物遇其主,可差人速取,以免别生变故。”

蔡京拱手告辞,童贯送他出大门。待蔡京走远,家仆说:“一个失势的老贼,无钱不贪,无恶不作,如今被贬杭州,童供奉还亲近他作甚?”童贯说:“若我再造一个宰相,便将获得多大回报?你休聒噪,赶紧教人带兵往宜兴!”

初秋黄昏,宜兴乡村的一条小径上,李渔背负鱼网,手提鱼篓往家赶。突然,他发现小径正中端坐一个僧人,背面朝他,寂然不动。李渔自语:“此路尽头,惟我一家,僧人因何寻到这里?”于是近前问道:“请问长老,黑夜将至,莫非想到舍下寄宿?”慧海说:“你家大祸临头,我岂敢往前送死!”李渔大惊:“我本小家百姓,与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来血光之灾?”慧海说:“祸不招人人自招。谁叫你家祖传一把神锏,又被蔡京、童贯得知?”李渔怒道:“两贼已把江南搜刮殆尽,我们早已没有退路,不如死拼一场!”慧海说:“退路尚有,退路即是活路,路在相州临漳。而且,祖传神锏如遇识主,你家小女如遇英雄,皆是大缘,何必错过?”

李渔说:“神锏既是我家祖传,怎可轻授他人?我妻虽有身孕,怎知必是女婴?”慧海不语,李渔绕转到僧人前面长揖:“弟子愚迷,恳请长老开示。”慧海却飘然起身,头也不回,转眼消失在暮色之中。

李渔两脚生风,直往小路的尽头狂奔。转眼之间,又带回一个小腹微隆的女人,以及一长一短两个包袱。两人急急如漏网之鱼,匆匆逃往丛林深处的一座小山,而后伫足窥视。稍顷,小径那头的村口,亮起一串火把。火把如同一条恶狠狠的长龙,直扑李家。李家很快燃起大火,火光冲天,依稀照见李氏夫妇的脸颊。二人隐隐听得渔村的种种惨叫,泪水激涌而下,悲愤莫名。

李渔说:“幸亏高僧救护,否则你我必遭毒手。”韩氏说:“如今既失家园,我们只能前往相州娘家。”李渔说:“高僧也曾言道,我们最好去相州临漳。”韩氏说:“奴娘家韩氏一门,急公好义,必能善待你我。”李渔说:“未及问得高僧法号与来处,煞是遗憾。他日图报,也不知何处寻找。”言毕,又拉了韩氏摸黑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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