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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太阳是怎样升起的(101)

《解放日报》对有关毛泽东个人活动及整风运动的宣传,也令毛泽东强烈不满。《解放日报》创刊后,毛几乎不加任何掩饰地要求杨松在报上突出宣传自己,他开导杨松,“讲中国历史,要多讲现代,少讲古代,特别是遵义会议以后,党如何挽救危局,要多加宣传,让大家知道正确路线是怎样把革命引向胜利的”。但博古、杨松领导的《解放日报》却对毛的这番话置若罔闻,未将有关他的活动置于特别重要的地位。《解放日报》只是在第三版右下角以三栏题报道了毛泽东于2月1日在中央党校作整顿三风报告的消息,遂被毛看成是对他个人权威严重的藐视。于是,毛就认为博古领导下的《解放日报》对整风运动的宣传,既无广度,更无深度。

对《解放日报》经常刊载张闻天、吴亮平等人所撰写的谈论马列和宣传苏联的“又臭又长”的文章,毛泽东更是感到难以容忍。1941年5月16日《解放日报》创刊号上就刊登了戈宝权译的苏联作家爱伦堡的〈另一个法国〉。张闻天等人除了自己在报上发表文章,还指使马列学院的干部从苏联一些理论刊物翻译大块文章,然后移植于《解放日报》,致使本来版面就紧张的《解放日报》充斥大量“洋八股”,显得更加“贫乏无味”,“面目可憎”(1941年5月16日至9月15日,《解放日报》只出版两个版面)。

凡此种种,都成了毛泽东决心整肃《解放日报》的理由,毛多次尖锐批评《解放日报》,强调:我们在中国办报,在根据地办报,应该以宣传我党的政策,八路军、新四军和边区、根据地为主。在毛泽东的提议下,中共中央决定《解放日报》进行改版,并把此事作为延安整风运动的一部分。

1942年2月,毛泽东整肃《解放日报》的行动正式开始,他亲自调派陆定一进入《解放日报》社,在暂时维持报社领导班子的情况下,陆定一成了凌驾于博古之上、事实上的《解放日报》最高负责人。1942年3月16日,中宣部发出〈为改进党报的通知〉,要求中共各地组织“根据毛泽东同志整顿三风的号召,来检查和改造报纸”。1942年3月31日,毛泽东又亲自主持《解放日报》改版座谈会,在会上鼓励与会的七十多人,对《解放日报》的缺点展开批评。4月1日,《解放日报》发表(致读者),宣布“从今天起,报纸的版面加以彻底的改革”,“要使《解放日报》能够成为真正战斗的党的机关报”。至此,《解放日报》完全被纳人毛泽东的直接控制之下。

凭心而论,毛泽东对《解放日报》的批评,有一些是符合事实的,但由于毛批评的出发点是为着巩固个人对报纸的控制,因此毛的批评在许多方面又是夸大其辞,攻其一点,不及其余。

即以令毛泽东极为不满的为外国通讯社做“义务通讯员”一事而论,毛的批评也是有欠公允的。《解放日报》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战火弥漫全球之际,突出报道苏德战争和美英盟军反法西斯战场的战况,不仅完全符合读者的阅读需要,而且是抗战期间持爱国立场的任何一家严肃报纸都必须履行的职责。

对毛泽东个人活动的报道保持一定的适度,这与当时毛在党内的地位有关。从中共组织原则上讲,毛仍是政治局和书记处的一名成员,并不是名正言顺的“总书记”,“多宣传集体,少宣传个人”的集体领导原则,至少是毛泽东表面上也赞同的。

《解放日报》大量刊载“洋八股”也是事出有因,概因毛泽东本人在1938年中共六届六中全会上号召全党开展学习马列的运动,才引燃了这场火。至于国际派借机“掉书袋”,那是另外一回事,因为毛泽东的鼓动客观上为他们的卖弄提供了机会。张闻天等人只是在奉命办事的过程中顺带一些私货借以自炫罢了。

其实,在延安日益低迷的政治高压下,博古、杨松为办好《解放日报》一直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尤其是杨松,几乎达到披肝沥胆、呕心沥血的地步,生怕工作中稍有失误,引致毛的不满,使自己本来就黯淡的政治前途更加险恶。

杨松原名吴绍镒,曾用过吴平、瓦西里、戈里等化名,湖北黄安(现大悟县)人,是一位与毛泽东毫无历史与工作渊源的老共产党员。杨松自1927年1月进入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后,长期留驻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工作,与王明有密切的关系。1931—1933年,杨松被调入苏联远东海参崴任太平洋职工会中国部主任,从事华工教育及搜集日本情报的特殊工作。1933年夏秋,杨松又被调驻莫斯科赤色职工国际东方部。1934至1935年,杨松奉王明命令,多次代表共产国际,冒看生命危险秘密潜入被日本占领的东北,向中共领导的东北抗联游击队传达指示,协调东北抗联内部关系。杨松还多次保护即将遭判刑和流放的被调入苏联接受审查的东北抗联干部,使之免遭康生的荼毒,曾结怨于康生,受到党内警告处分。杨松并因长期在极其艰苦的东北地下环境中从事秘密工作而患上严重的肺结核。1938年2月,杨松辗转来到延安,在张闻天领导下做理论宣传工作,曾任中宣部秘书长兼宣传科长,并在马列学院讲授“中国现代革命运动史”。《解放日报》创刊后,博古、杨松有意将《解放日报》办成像《真理报》、《大公报》、《新华日报》那样具有广泛影响的权威报纸,他学习《真理报》、《大公报》重视社评、每日一篇社论见报的模式,在博古的要求下,也坚持每天亲自撰写社论一篇,由于写作任务繁重,工作环境极差,杨松已痊愈的肺结核再度复发,但杨松仍奋力带病工作。

博古、杨松虽然对毛泽东发动整风的意图有所疑虑,但在报社工作中,却不敢稍有怠慢。

杨松更是极其谨慎,每天从社论到消息报道都逐字逐句的仔细检查,经常通宵达旦地工作。1941年9月政治局会议开始后,《解放日报》紧紧跟上毛泽东的步伐,频频发表反教条主义、主观主义的杜论和专论。9月2日,《解放日报》发表〈反对学习中的教条主义〉社论,9月16日,《解放日报》发表毛泽东政治秘书胡乔木的文章〈为什么要向主观主义宣布坚决无情的战争〉,10月14日又发表艾思奇的〈主观主义来源〉一文,提出主观主义具有书本教条主义与狭隘经验主义两种基本形态,将毛发动整风意欲整肃的两种对象正式揭示出来。

尽管《解放日报》对整风宣传尽心尽力,但博古、杨松再努力也是白费劲。1942年2月,奉毛泽东命接管《解放日报》的陆定一甫抵清凉山(延安《解放日报》所在地),就拿杨松开刀祭旗。陆定一等批评《解放日报》每日撰写社论是虚应故事,徒费劳力,杨放之等人甚至指斥杨松“粗制滥造”。陆定一等的行动并非就事论事,而是以社论事为突破口,谋求一举改组《解放日报》。不言而喻,博古、杨松决非是有毛作后盾的陆定一的对手,陆定一的意见最后被采纳,《解放日报》很快取消了一日一篇社论见报的惯例。1942年8月15日,陆定一正式取代了杨松,担任了《解放日报》主编。而杨松则在抑郁中于1942年11月23日病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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