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囿于厨房和那一方土灶

清河巷人兴用土灶烧火做饭。

挑担卖豆腐的先生从巷子里走过,吆喝着:卖豆腐嘞!卖豆腐嘞!我跑出去,要了四块。厨房的灶台,小锅烧着水,阿爸洗了大锅准备炒菜。我将捡下的‌‌“山刺‌‌”(柏树枝)塞进灶里,火势猛了起来,龇牙咧嘴的。‌‌“火烧得太里了,得出来些‌‌”,阿爸自己烧起火来,关上灶门,呼呼的风声将火拨拉得十分旺盛。铁锅烧红了一块,阿爸不急,他舀起一小勺猪油下了锅,蒜瓣、豆腐,香气扑鼻而来。

日头溜进巷子里,我家的炊烟就升起来了。阿妈在工地干活,十二点回家吃饭,阿爸通常十点钟就把饭做好了。他总说凡事宜早不宜晚。于是灶台前多是阿爸的身影。

一年到头,灶总要迎来几次‌‌“混战‌‌”。遇上家里来客人或是准备庆生时,灶台准得摆满还没开炒的菜,放不下的就搁桌上,整个厨房弥漫着浓浓的烟火气。阿妈在家,阿爸负责烧火,阿爸跟灶是融为一体的,他永远知道什么样的菜需要什么样的火候。

灶也很十分明了地知道,一年里,它有许多必做的事。一是烧粽子,端午节,大锅里的粽子,堆成了小山,热气腾腾,这时候往柴堆里丢几粒土豆,几个地瓜,不一会儿,烫手的地瓜土豆,就新鲜出炉了。二是熬草药汤,草药在柴火的滋拉声中,融进了汤里,苦中带着清香,将鸡肉放入汤中熬制而成,是顶好的药膳。

每年的腊月24日,那是南方的小年,也就是我们的祭灶节,这一天是灶最风光也最神圣的时刻。吃罢晚饭,将灶台收拾干净,摆上瓜果点心。阿爸有时上夜班,赶不上祭灶,就由阿妈负责点香,沏茶,放鞭炮。四面八方,鞭炮声此起彼伏,阿妈点燃香,对着灶台鞠躬,嘴里念念有词,‌‌“灶王爷到天上去,一定记得都说些好话呀!‌‌”三炷香烧完,灶台上摆着的瓜果点心就能下肚了。邻居们端着果盘开始四处派发,祭灶的瓜果吃起来有好运气!

祭灶几日后,家里得大扫除迎新年,一切都被洗刷得干干净净,灶也不例外。木质的锅盖,刷白了,大锅小锅从灶里拎出来刮了灰。除夕日,鸡鸭鱼肉下锅,香气四溢,一年的好光景都从食材铺陈开来,灶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神气。

于阿爸阿妈而言,灶就是一个家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为了给灶提供足够的柴火,清河巷的孩童们几乎都到山里捡过山刺,砍过小树枝。挑回来的柴枝不大经烧,却也乐此不彼。清河巷的孩子早当家,他们当家大多数从灶开始。

阿爸阿妈外出干活,三四点钟,从学生火,到下油弄一碗炒饭,这一切,我们都有天赋。灶台比人还高,站在椅子上像个大人一样。有时,风和灶作对,火打不着,只有呛人的烟,飘得满屋子都是。或者酱油倒多了,或者炒饭粘了锅,第一次做饭,还是成功的。往后,阿爸阿妈把掌勺的机会都给了孩童们。‌‌“十点钟了,要开始做饭了。‌‌”‌‌“山刺烧完了,你家有引火的柴么?‌‌”‌‌“要一起去井边洗菜么?‌‌”我们在灶面前已经是个小女人了。

经历了大风大浪的清河巷人,炊烟少了些许,因为城里捡不到山刺。好在,我们都曾囿于厨房和那一方土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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