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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梦想

父亲是这样被杀的

我是黑五类的儿子,是被错评为“反动富农”的儿子。我家根本没有富农的财物和田地,土改时每村都要评出一个靶子,作为批判对象,不然土改不下去,田分下去没人敢要,于是我家就被定为富农,作为土改的靶子。

我父亲名叫古子,民国时期任过甲长(村长),镇反时被解放军抓去,关在长汀县城大牢,与一个土匪头子关在一起。这个土匪头子也叫古子。1958年正月十八,枪毙土匪头子那天,行刑者到牢房提人,叫一声“古子”。我父亲以为是要释放他,他认为当甲长没有大罪,就大声应了一声:“到。我是古子。”执行者就把我父亲五花大绑,插上斩标,一共18个犯人,一起押赴长汀县去四都路旁一个小山岗上,用机枪扫射。当时没有法院,县长或看守所长说拉出去枪毙就可杀人,没有审判,没有验明正身。

父亲被抓被杀后,我家成为反动富农。1957年我考取武汉航空学院,乡党支部书记说:“户口不能迁,不能让反动富农的儿子上大学。”就这样,害了我一辈子。(文|钟茂昌)

父亲的梦想(文|李兴濂)

我三岁时父亲就离开了人世,听母亲说,父亲身材高大魁梧,是个好庄稼把式,扶犁、打场、赶车样样农活都干得麻利。他犁的地,田垄直得跟线打的一样,一个犁花儿压着一个犁花儿,从北道口到南山根,一条垄有一里地长,垄与垄之间距离匀称得简直分毫不差。三伏天,父亲顶着烈日,下地锄草,汗水浸湿一寸寸土地。秋收时节,父亲堆的谷垛,齐整整像刀切的一样。谷场上不见一丝风,别人家的谷,堆在场上等来风,而父亲操起木锨,不紧不慢,一堆谷子就扬出来了,别人说他锨下生风。

父亲下地从不穿鞋,尽管谷茬扎脚,父亲似乎全然不觉,干完活才穿上放在地头的鞋。父亲忠厚老实,很少说话,但是唠起土地,说起庄稼,如数家珍。父亲最倾心的是土地,站在自家的土地上,就感到心里踏实。他常跟家人讲地主张秧子的故事。有一年,一个乞丐到张秧子家讨饭,张秧子叫家人给他几张饼吃。二少爷不高兴,心疼那几张饼。张秧子说,让他吃吧,吃完了,反正拉屎也拉在咱家地里。乞丐听了,心里说道,这泡屎绝不拉这家地里。乞丐吃饱了,憋着一泡屎,走了五里地,心想,这里该不是他家的地了,脱裤子就拉,拉完了朝别人一问,这地仍是他家的。

父亲的梦想就是做张秧子这么大的地主。为了买地,我们全家吃稀饭,穿旧衣,糠糠菜菜,缝缝补补,终于攒钱买了七棵树和土地庙那两块地。这两块地是地主丁山卖给父亲的。丁山有个儿子,在沈阳干事,告诉他爹,一定把地卖了。父亲买了地,不久却去世了。接着就是土改,因了这两块地,我家被定为富农,丁山却成了贫农。

(选自《黑五类忆旧》第十二期,2011-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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