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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楚将军回忆录(70)

晚餐之后,他安置我在汀洲最好的教会医院一间雅静房间里休息,并介绍我认识了该医院的院长傅连璋,接着十二军军长罗炳辉偕同卅五师师长张宗逊来访。罗军长是云南人,他原是云南国军的团长,一九三〇年率部参加红军,体格魁梧,性情爽直坦白,我们虽是初次见面,但谈得很投机,大有一见如故之感。张宗逊原是红四军时的老同志,他与林彪是同时期当营、连长的军事干部,他对我当然更加亲切,我们直谈至午夜,才各自休息。但我因卢永次对苏区情形不敢尽言。尤其是闻红七军干部有被整肃的事,使我终夜不安。

健康未复,又经过几天的长途跋涉,精神感到疲惫,罗军长及张宗逊走后,即上床休息,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急欲起床又觉头晕目眩,便倒在床上休息,我知道自己病了。阮成见我有病,即去通知傅院长,他亲自为我诊治,据说是因身体虚弱,感冒风寒所致,体温达103度,要我休息几天,不可外出。

午后,罗炳辉、张宗逊等均来看我,嘱我好好的休养,并说代我报告朱、毛。这样我便安心的住在医院。五天后,病已痊愈,卢永次夫妇来看我时,通知我:毛泽东、朱德已派你暂任十二军卅四师师长,不必到瑞金去了。当时我很不高兴,因我原拟回七军工作的,但朱、毛既已决定,只好服从,将来再行打算。

罗炳辉为了表示欢迎,于是晚设宴招待,席上我与十二军的高级干部见面。军政委谭震林(他虽是井岗山时期的同志,但末见过面)在这里见面了。参谋长林野是前红四军的参谋,湘南时的老同志。三十五师师长张宗逊是红四军的同志,二十四师政委黄苏,曾参加北江工农运动,更是多年的老同志,久别重逢,大家都很高兴。但我还是怀念着七军的战友!特别是李明瑞和张云逸。

坐着罗炳辉送给我的马,我和黄苏带着两个特务员(卫士称特务员),第二天早上到河田去,接任第三十四师师长(原师长游某,亦红四军的老同志)。

这里苏区的军队,和我所创建广西红军编制不同,每师有三个团,每团辖三个步兵连,一个机关枪连(没有营的编制),师直属队,有特务连、步炮连、通讯队、卫生队、全师指战员(官称指挥员、兵称战斗员,简称为指战员)有三千人。是由闽西地方武装编成,过去因未经严格训练,军风纪不好,战斗力与军力均脆弱。三个团中仅有杨遇春一团较好。我接任后,即针对该师情形,定下了训练计划。特别注意精神教育,并利用部队训练空暇的时间,亲自训练各指挥员;经过了三个月的时间,全师的学科术科,均有显著的进步。

我在三十四师这一期间,发生了两件使我最痛心的事,使我第一次体味到共产党中派系斗争,倾轧和迫害的丑剧;也看到了他们那柄锋利的屠刀,不断的指向党内同志的胸膛!

我初到三十四师时,曾接到李明瑞和张云逸的信,他们都盼我早日重回红七军工作。李明瑞函内有“如兄不回来,七军前途大有问题”之句;张云逸信中也说“别后情形,屡经惊险;相见非遥,容作长夜之谈”。从这字里行间,我敏感到七军里面,可能酝酿了极不寻常的暗潮。时间不久,又听到李明瑞被杀的消息,这是一件最痛心的事。经过多方探问,我才知道红七军初到江西时,毛泽东曾欲调整七军干部,但为全军同志所反对,他们就指七军内有改组派的反动组织,要在七军内进行“肃清改组派”的清党运动,起初杀了二十多个干部,其中有两个是高级干部,嗣后情形渐趋严重。总指挥李明瑞眼见情势不好,绞绳快要套到他的头上了,在第三次反围剿胜利后,驻军于云都会昌之间的一个小墟场,他准备率特务连向白区逃走。当他集合特务连宣布脱离苏区走向白区的时候,跟他多年的心腹卫士林某,竟是一个受过训练奉命监视他的特务人员,受连指导员龙腾云的指挥,立即拔枪把他杀死。我听了这一血腥的事实,对李明瑞的死于非命,内心深深的痛悼!因为七军官兵向来都很团结,虽在极困难的环境中,对革命的信心,从没有丝毫的动摇。在党的领导下,并没有小圈子集团,更没有改组派的组织;所谓“肃清改组派”的清党运动,不知从何说起?

虽然在广西俞作柏执政时,汪精卫曾派了几个干部与俞连络,但汪的干部,从没有钻进过红七军来,也没有可能钻进来。他们既没有参加七军工作,而且与红七军的党员同志是积不相容的死对头。现在党硬将“改组派”的罪名加诸七军同志头上,真是无中生有,冤哉枉也!李明瑞所以要出走,全因这种恶劣形势所促成的;而他的性命竟葬送在自己同志手里,试想这是何等残酷!

第二件不幸的事,发生于十月的下旬。有一天晚上,师敌委黄苏通知我:“现接军政委谭震林的通知,本师有‘社会民主党’分子五十二人,应即捕杀;已由军部派特务人员直接执行”。

我听了不禁为之感伤,因为即使本师发现有“社会民主党”分子,也应秘密通知我和政委,慎密侦察,才不至发生有错误与冤枉。今竟在直接执行之后,才通知我;像这样越权处理的作风,实在是我所不能理解的。我想来想去,整夜不能入寐!一个可怕的阴影,笼罩着我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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