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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楚将军回忆录(66)

第五编 由上海到闽赣苏区

第一章 上海的见闻与体验

我忍着泪离开部队,湘南暴动时的老同志刘耀文指挥几位农民同志抬我到乐昌乳源边界的高山上。随行的还有十九师军医处长吴子玉和四个卫士。

这些纯朴的农民们,在湘南暴动失败后,逃到这十多里无人烟的深山中,靠烧卖木炭过着最困苦的生活。为着我的安全,他们特别选择了极隐蔽的丛林内,他们七手八脚的盖搭了一间小木屋安置我。并用他们的床板,为我铺床;派人到胡洞替我买了五十斤白米,送了两只鸡,一大堆青菜,好好地安顿了我们,静心疗养。他们这种难得的友谊,十足的表现了中国农民的纯朴的热情!

我在山上医治了四十多天的时间还不能起床,忽从胡洞的小村上,传来国军搜山的消息,风声鹤唳,时起恐慌。我的卫士及吴医生,只有三枝驳壳手枪和两挺手提机枪,随时准备和敌人拚命。我的枕畔经常都放着自己的防身武器左轮手枪,必要时用作自杀。渐渐的我已能在床上坐起,但风声一天比一天紧,我要吴医生和四名卫士先离去,免作无谓牺牲,但他们都不肯离去,经过我的一番解释,告诉他们要以革命前途为重,不要只顾及个人的情感而忽视了更重要的革命任务之后,吴医生和另三名卫士,才答允先走。尚有一名卫士白从根,宁死也要跟着我,我也只好把他留下来了。于是我将所存的八百余元,提出三百元,给他们四人使用;叫他们去追赶部队,或潜伏各地,继续做革命工作。然后,他们才挥泪分手。

一天,我的舅父又从乐昌带来两份上海的申报,国内新闻版上,报导梅花剿共战役的战绩。说红七军二十师师长被击毙,十九师师长龚楚也重伤毙命。我看了心中暗暗高兴。恰好腿伤新愈,已能扶杖步行;已到了可以化装出走的时机。乃通知我的母亲,由我的大姊派一艘渔船到我住的山下,由几位农民同志抬我上船,顺着武江南下,离开了那位刘耀文老同志,和一群爱护我的农民朋友,结束了荒山疗冶的生活。

船过乐昌长哆,在僻静的地方停留下来,我的母亲也亲到船上来看我。这时母亲已六十五岁,家中经历次的搜查和洗劫,生活已成问题。我从剩下的四百元中,给了一百五十元与母亲作赡养费。谈到深夜,才请她老人家回家,临别时她再三叮嘱我多寄信回家,省得她时常挂念。伟大的母亲,使我感动得热泪盈眶,谁料这一次的分别,却成了我们母子的永诀!

到了一九三四年的时候,她便与世长辞了。而我那时正在江西苏区,无法回家奔丧,回想起来,真有无限的悲怆和哀悼。

乘着我大姊所雇的渔艇,通过国军地区的检查站,安抵乌石车站。由卫士白从根购买了两张车票,候至火车将到时,我才离开渔艇,赶赴车站,乘南下火车抵达广州,旋赴香港,下榻于弥敦酒店。

由于我曾在香港领导过党的工作,虽时隔两年,还有线索可寻。我首先找到了一位工人同志,转而找到了广东省委的连络员,将我的情形通知广东省委书记,由广东省委派了一位女同志宋维静与我连络。于是我和党又有了讯息。这时,我知道了国军正发动对江西苏区的围剿,使我非常担心在转进中的红七军的命运,同时伤病累人,更不禁附髀兴感。而我的新愈腿伤,因连日奔走劳动,又发炎了。本拟在香港疗治,突然广州的报纸又发出消息,报导红军十九师师长龚楚,已伤愈赴港。这则新闻的发布,对于我的安全又有了问题,只好又再转移另一个地方疗伤。

吴子玉医生离开乐乳边境的荒山后,便在厦门海军医院工作。他与我取得连络后,使通知我到厦门去继续治疗。我为安全计,将我的卫士白从根托交广东省委照顾,单身赴厦。冒充广西民团的军官,因剿匪受伤。在国军海军医院诊断,极过七日的疗治及检验。结果,医生认为腿内有碎骨没有取出,该院无X光设备,应转赴上海疗治。于是我又离开厦门,和吴子玉医生同往上海。

一九三一年四月,我偕吴子玉医生到达上海。按照广东省委给我的中共中央通讯处,写了一封长信报告中央。这时中共中央总书记,由周恩来代理(周由苏联回国不久),见我抵沪,即派聂荣臻到旅店与我连络,介绍我到福民医院疗冶,经施过手术,将腿内碎骨取出,仅七天便已痊愈。但腿部神经麻木,须继续电疗。

当我出院时,聂荣臻告诉我,本年二、三月间,中央总书记向忠发,被党内叛徒向国民党特务告密,捕去杀了。恽代英同志因犯了错误遭处分,派去某纱厂任支部书记,也被国民党特务抓去杀害了。去年夏天,彭湃同志在厦门,冬天,罗绮园、杨瓠安两同志在上海,均先后被国民党特务捕去杀了。你现在这里疗养,中央为了你的安全,特派黄X同志经常和你连络,你亦须特别谨慎行藏为要。我惊闻噩耗,登时悲愤交集。以责备的语气对他说:中央负责同志对恽代英同志的处理太残忍,以他那副文弱书生风度和容貌,一见即知不是工人,怎能派他到工厂去工作?这不是等于送他去死吗?你回去告诉周恩来同志,他应该负点责任。

后来周恩来亲到旅馆来看我,我亦以同样的语气对他说过,他当时无词以对,竟顾左右而言他,只是说:现在上海环境极坏,你要特别小心。这是他一贯逃避责任的惯技。使我为之不胜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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