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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望中的希望

Nora传来她第一部剧情短片《全部都系鸡》的连结,说“近来都在写这类年轻人/女生的故事。8月初拍了另一条短片,正在剪接。那天就是在尖沙嘴有少女被射眼和太古站打人的一晚,感觉很奇怪,一边厢我们在拍爱情片,同时,剧组所有人和演员休息时都在望电话,看外面的新闻。”我回讯说,“是呀!许多日常生活和工作都变得不一样了。我的自传也在几乎停顿状态。”她说,“现在很难回到6月前平静的日子。但当时所谓的平静,其实也有很多暗涌。我跟外国的朋友说,香港这几个月,是人生最刺激的日子。”我说:“对我这个80多岁的人也是。”她说:“而你经历过二战?”我说:“是的。因为没有一段人生比在香港经历的更重要,对这地方的感情也最深。”

这几个月香港发生的种种,对我来说不仅是刺激,而且是伤痛。我小时候经历过烽火岁月,二战时我家居上海沦陷区,常响起警报声和飞机投弹的轰炸声;二战后在北平内战纷乱。少年时目睹民族苦难和社会悲惨,但与现在香港的最大区别,是那时再怎么艰难,仍然有希望;如今香港在一个极权又强悍的国家蹂躏下的文明沦落,却很难让人看到希望。

两天前路透社披露林郑的整段录音,其中她说政府曾经寻求八间全球公关公司协助宣传“香港重新出发”,但有四间担心支持特区政府会有损声誉,即时拒绝,两间没有答应会面,余下两间她亲自开会,对方也建议政府迟些才做宣传。全球公关公司都不接港府生意,因为特区政府声誉已经坏到“贴地”,公关“冇得做”。这怎么可能是英殖时的香港?连世界级的公关都认为无法为这政权说点好话,那么林郑近日说要搭建与各界对话的平台,要如何搭建?再说,自送中条例推出以来,政府不是一直拒绝对话,摧毁所有对话平台,要硬闯条例,才闹出大头佛吗?怎么在已经无理可讲的情况下,却说要对话了呢?

林郑政权遭世界级公关拒绝,是因为这政权不讲道理,拒绝沟通,前所未见;是因为特府的频频出错,每走一步都暴露其愚蠢与恶劣,前所未见。在英国优良的政治传统下成长的高级公务员,居然在接近绝对权力的诱惑下,变得对市民特别是年轻人如此丑陋与恶毒,前所未见。另一方面,香港年轻人的毅力、勇气、智慧和不怕牺牲不惜牺牲的抗争精神,也前所未见;香港社会由于对港英政府的信任而长期存在的政治冷感,于主权转移后逐渐变成现在这样几乎全城谈论政治,前所未见。众议纷纭,说明大家都不想放弃香港。

许多人都说,香港社会陷入空前的撕裂。街头言语冲突,近日多演变成暴力事件,但挑起冲突的蓝丝,大都是一些不讲道理的爱国盲众。绝大多数市民,即使一时对事态不察,但应该都愿意讲道理,只要问几个问题:是否赞成政府提出的送中条例?是否认可政府推动这条例的做法?如果没有硬推条例,和无限制地使用警力,会不会有接着出现的暴力冲突?等等。我相信再糊涂的市民也会明白道理。

法国作家卡缪说:反抗者不是因为可以实现希望才去反抗,而是在反抗过程中才有希望。这是我对绝望中的香港仍抱有希望的原因:这里有大量越来越年轻的反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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