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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镜头记录香港历史

13天来,摄影记者罗伯•凯尼格-拉克(Rob Koenig-Luck)一直在报道香港抗议活动,他经常需要佩戴面罩以保护自己免受催泪瓦斯的伤害。(ABC News)

“30年了,我终于等来这个电话。”

我住在西澳州珀斯,是一名新闻和纪录片摄像师,经常会有突如其来的电话将我召唤到突发新闻现场。

这一次,是位于悉尼的澳大利亚广播公司ABC国际报道组打来的。

当时我正在拍摄一个当地的新闻,电话那头问我是否可以带上我的摄像设备、安全装备、防毒面具以及头盔在14小时内赶到机场。

我将要拍摄报道香港游行。

虽然我曾经到海外拍摄过专题报道,但这是我第一次拍摄仍在发酵中的重大新闻事件。

轻装上阵,迅速发稿

我用四个小时打包行李,睡了个好觉,和我亲爱的妻子话别以后(我的工作使这些场景已成家常便饭),我登上了飞机,思绪无法平静下来。

当今快节奏的年代,对新闻拍摄在技术方面有很多要求。

你要迅速适应情况的改变,这意味着你要快速移动,尤其是拍摄大街上的游行。

从多年从事高要求的拍摄任务中我总结出这样一条经验,如果两个人无法携带所有的设备的话,那么设备就太多了。

拍摄纪录片是没有明确的截稿时间的,可以慢慢来。

新闻不同,需要最新信息,并且要尽快发送给不同的平台和节目。

总是有好几个截稿时间在不停催着你。

我1989年开始在ABC工作时还没有手机。

现在我可以随时随地利用通讯网络发稿。

如今的通讯技术允许我们买一张带流量的当地手机卡,把它放进一个叫LiveU的“魔法盒”中,就可以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发送视频,甚至直播,只有1.5秒的滞后。

这项技术改变了整个新闻行业。

十年前,要做这样的直播或发送视频,只能使用重达200公斤的便携式卫星设备。

LiveU只有5公斤重量,一块电池可以持续续航六个小时,只要有手机信号,就能使用LiveU。

潮湿闷热

我下午三点到达香港,便立即开始工作,在湾仔见到了ABC驻东南亚记者凯瑟琳•迪斯(Kathryn Diss),拍了她的一个出镜报道。

我来过香港,但那是度假,不是为了工作。

33摄氏度的高温,90%的空气湿度,扛着25公斤的设备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移动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已经意识到多喝水有多重要了。

第二天,我们来到机场,一场计划好的持续三天的抗议已经开始。

摄像师和摄影师看这个世界的视角特别与众不同。

我们会一直环视四周,寻找最能表现事件的角度。

以我的职业眼光来看,眼前的一切尽是好镜头。

我们计划给国内每个首府城市的ABC 晚七点新闻做10个现场连线,但是因为太多人聚集在机场到达大厅并且使用他们的手机网络,我们的信号很差。

我们迅速爬到地势更高的地方,信号虽然好了一些但还是不够强。

当时已经是澳大利亚东部标准时间傍晚六点半了,所以我们快速的拍了一段记者现场出镜报道(也称半现场报道),以20秒的延迟将视频发送回澳大利亚。

信号开始变好以后,我们成功做了一半的真实现场连线报道。

然后我们回到市区,拍摄晚上的抗议活动。

抗议者与警察对峙了四个小时,已经没有什么激烈冲突了。

我在凌晨一点入睡。

凯瑟琳凌晨两点半才睡,她要给AM早间广播节目剪辑好音频报道。

睡了没几分钟,凯瑟琳被一通电话叫醒,音频发送失败,AM的节目编导无奈给她打了电话。

重新入睡,今晚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街上爆发冲突

第二天的下午,我们去了大埔,距离香港市中心大概50分钟车程,并且距离中国大陆边境更近,那里有一个大规模游行。

由于要准备好做现场连线,我们要携带更多的设备。

我们跟着示威者走了两公里,然后在路边的阴凉处架好了设备。

凯瑟琳又做了10个现场连线报道,就在她结束时,我们看见大批示威者向附近的地铁站走去。

我们的本地向导负责在社交媒体上掌握信息,了解到这些示威者正前往大围,距离我们大概30分钟车程。

我们坐上了一辆出租车,凯瑟琳在路上传送了音频报道。

我们到达时,事态已经升级。

示威者已经搭起临时路障,堵住一条通向一个五向环岛的路。

“我们的人身安全永远是首要的,在这个瞬息万变的环境中你要提前想好如何应对。”

凯瑟琳和我迅速戴上了防毒面罩和头盔。

当时空中已经弥漫着催泪弹的烟雾,我们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可以在混乱的人群的一侧进行拍摄。

我眼前的景象是超乎我想象的!

一团团的催泪弹烟雾,带着护盾的警察,示威者戴着黄色头盔和防毒面罩,穿着像忍者一样,激光笔的光束穿过催泪弹的烟雾。

几分钟后,我发现在潮湿炎热的天气里戴着防毒面罩拍摄并不容易。

为了隔断烟雾,面罩必须要紧紧贴着你的脸。

虽然在这样的环境中没有比炎热更让人难受的了,但仍然好过吸入催泪弹烟雾或者被什么东西砸中我的脸。

凯瑟琳一口气连着做了三个出镜报道。

在巨大的压力下她报道并描述了我们眼前的场景。

这一切迅速地开始,也迅速地结束了。

时刻确保安全

我们终于可以缓口气,我们停下来制定下一步计划,查看下一个截稿时间。

我们了解到示威者已经转移到弥敦道警察局,于是我们跳上出租车跟了过去。

接下来的场景令人难以置信。

示威者封锁了一条位于奢侈品购物区的繁忙街道。

购物者提着一袋袋刚买来的奢侈品走过,警察向抗议者投射催泪弹。

购物者和抗议者四下逃散。

我们在高处找到了一个安全的位置。

凯瑟琳戴着防毒面罩,做了一个现场出镜报道,充分展现我们当时所处的环境。

我对凯瑟琳说:“嘿,这儿才算得上是乱了套!”

我们都笑了,这让我们稍稍放松了一下。

几分钟以后,我拍到警察在大街上逮捕市民。

一位女士被捕,约50家媒体一拥而上拍摄,那种情形就像橄榄球场上混乱的争球场景。

当时已经快要到午夜了。

我们要回到我们的酒店,开始剪辑并传送我们的视频。

大约凌晨两点我们结束了工作并入睡。

示威者打游击

之后的几天里,几乎每天都在发生不可预知的骚乱。

所有示威者分散成小团体,利用地铁不停转移地点,这给新闻报道带来了困难。

对于我们来说唯一能跟上他们的方式就是步行或者坐地铁。

我们卸下一些设备,减轻负荷。

由于抗议者分散行动,他们乘地铁在香港各处活动,很难跟进哪里发生了冲突。

有一天我们在地铁上跟随示威者长达几个小时,去了位于香港的五个不同位置。

我们了解到,警察第一次在地铁站发射了催泪弹,那是一个40分钟车程以外的地铁站。

我们本想赶往那里,但是地铁已经停运。

我们听说另一个地方铜锣湾发生了冲突,但我们赶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发生,所以我们又去了北角,有报道称在那里的亲北京支持者袭击了媒体。

我们赶到北角才知道,我们前脚刚离开铜锣湾,那里后脚就爆发了暴力冲突。

我们回到地铁,跟随一大群正在转移的示威者。

我们正要走出太古车站,所有的电梯都停运了。

我们爬了三层30米高且很陡的楼梯。

当你心想不可能有比这更糟糕的了吧,事实是确实有。

三辆面包车疾驶而来,防暴警察从车上一跃而下,开始向抗议者发射催泪弹。

又开始了。

记录历史

第二天,周一,抗议者回到机场开始静坐。

在周末与警察发生冲突后,现场气氛十分紧张,有传言称警察或许会进入机场发射催泪弹。

我们不相信但也不敢不信。

我从高处拍摄了人群的视频并且发到推特上。

 

 

这个10秒的视频在接下来的几天有三万次的观看量。

机场的静坐活动持续到了第二天。

凯瑟琳和我开始感到疲惫,但是增援正在赶来,格莱格•杰奈特(Greg Jennett,ABC资深记者)正从堪培拉飞来,ABC驻华记者比尔•博图斯(Bill Birtles)和摄像史蒂芬•王(Steven Wang)则从北京赶来,我们将和他们共同工作几天。

凯瑟琳和我终于有机会放松一下,一起吃一餐饭,然而只要我们还待在这里就要时刻保持警惕。

这意味着即使你在睡觉,你的手机也不能设置成静音模式。

在睡觉之前,摄像设备要充好电并且随时待用,第二天要穿的衣服也要准备好,并且还要检查电话卡的流量还有多少和什么时候过期。

你要吃饱,喝很多水,尽可能的保证睡眠。

工作节奏之紧张十分惊人,但是也让人有点上瘾。

你的情绪很可能在顷刻间从巅峰跌至谷底,但是好同事会给你支持。

他们就像工作中的家人一样。

凯瑟琳和我笑称这两个星期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比在家里与伴侣在一起待的时间更长。

有时候这份工作真的给你带来很多意外的体验。

但是你可以报道重要的新闻,与堪称战友的同事一起经历这一切,这不正是世界上最好的工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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