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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主义巨婴

最近读到刚举行不久的一个学术研讨会的学者们的报告,让我进一步认识香港与中国、香港人与中国人,为什么会有这种几乎是不可调和的矛盾与冲突,也了解到中国留学生与香港留学生、爱国人士与在香港长大的年轻人何以无法平静地讨论问题甚而无法沟通。

日本神户大学的王柯教授认为民族主义有两种,一种是“作为动员民众的政治工具”,另一种是“作为主流的思想意识”;但这二者也有内在联系。掌权者会利用民族主义去动员民众,而得以利用与操控民众的原因,是由于民族主义已是中国社会的主流意识。

Nation,原意是以国民主权为核心而成立的国家和人民之间的契约关系,基础是对个人权利的尊重;日本用汉字译作“民族”后,由于日本单一种族、单一语言、万世一系的天皇体制,使民族成为血缘关系的阐述。至于“中华民族”这个词语,最初是由梁启超在甲午战争后于1898年提出的,他所想象的“民族”,是以独立个人的国民作为构成nation state的主体。到孙中山提出“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号召革命推翻满清,就给“中华”赋予排满并以单一汉族为主体的意涵。王柯认为,汉人革命家为了从满清手中夺回统治正当性而发明的“中华民族”,比“日本民族”的定义还要狭窄。“中”表达地域概念,“华”表达文明形式,“族”表达血缘关系,这三重元素证明“汉”(“民”)是一个必须具有自己国家的集团(“民族”),并以此区别他者、寻找敌人,“满”是一个不能与“汉”成为同一种nation的“异类”。

西方原本是为了实现国民主权,保证民主、自由、平等、人权等普世价值而追求的nation state,在中国就成了由单一民族(汉族)构成的nation state——“中华民族”国家。原本是民主主义性质的nationalism,就这样在近代中国被偷梁换柱,变成了一个“民族”至上的主义。而绝大多数中国人,不会意识到近代中国民族主义对nationalism的阉割和歪曲。于是近代中国的掌权者们得以大力宣扬“中华民族”的利益就是终极的价值。

通过满清入关大屠杀、列强瓜分和日本侵华和南京大屠杀,以不断宣传“祖先遭遇惨祸的集体记忆”,而加强了“屈辱的民族主义”的集体意识。带有复仇心理的“中华民族国家思想”成了一种春秋大义,民族主义在中国有绝对的价值。

胡适说:“争你们个人的自由,便是为国家争自由!争你们自己的人格,便是为国家争人格!自由平等的国家不是一群奴才建造得起来的!”这是建立在个人主义基础上的nationalism的初衷:追求民主、自由、平等、人权;而中华民族论就将之阉割成血缘共同体的民族主义。

近来在世界各地的香港人反送中集会,都有来自中国的留学生和移民闹场,香港也不断有爱国盲众对市民和记者叫喊袭击,他们的表现和语言,使人想到爱因斯坦的名言:“好比麻疹,民族主义是婴儿病。”他讲这句话时,正值纳粹德国的民族主义,即集体意识压倒个人主义的时代。三年前,中国心理学家武志红出了一本书叫《巨婴国》,指中国大多数成年人,心理水准是婴儿。这样的成年人,是巨婴,这样的国家,是巨婴国。

而我们香港,是一个成熟的个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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