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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楚将军回忆录(29)

二、酃县会师

我们在郴县休息的那天,宜章县城近郊赤卫大队及县苏维埃政府、工会、农会的负责人已来到郴县,郴县党组织已经公开的同志及郴县赤卫大队亦准备随同我们撤退。我便于翌日率领着大队及男女眷属四千八百多人取道经东江、何家山、彭公庙、向酃县前进。

第三天,我前卫营(廿九团)第一营营长朱舍我到达酃县县属之水口,发现镇上都住满了颈围红领带的红军,经过连络,才知道是毛泽东的工农革命军第一师。于是迅速通知正在行进中的队伍,并告诉毛泽东,红四军的大部队即将到来。

我与胡少海进入水口市区,吩咐部队在路旁休息,正准备与毛泽东见面。这时,四个工农革命军的卫士,簇拥着一个身穿褪了色的浅灰色中山装,身材瘦长,头发散乱,肩阔手长,面上胡须似是许久没有剃的汉子走过来,我与他通过姓名后,才知道他就是毛泽东。虽然他不修边幅,但是他那温和的态度,使人一见便对他发生好感。

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手心热灼灼。开头便问我:“你就是龚楚同志吗?朱德同志呢?他的情形你知道吗?”声音虽不宏亮,但干脆爽朗,带有浓厚的湘潭口音。我告诉他:朱德同志日内会到酃县。他很高兴,拉着我的手,说道:“龚同志先到我住的地方坐一会,布置宿营警戒的事情,请胡同志负责好了”。说罢,他便和我一道儿到他住的一间商店去。

我们相对地坐在一张四方桌旁,卫士为我们送上两碗白开水,毛泽东急急的问我:“这次你们太辛苦了,湘南的情形怎庆样?”我用手指在桌面上简单地划出湘南的态势,将红四军成立的情形,最近与南北两路国军作战的经过,和撤退时的情形说了一遍。他登时敛去笑容,露出无限焦急的神色问道:“朱德同志率领的二十八团不会被敌人截击吗?”我坚定的答复他:“不会的!我由郴县撤退时,他已退出耒阳向永兴前进,而且朱同志是个老军人,沉着机警,绝对不会有大的损失,请你放心。我们已约定在酃县集中,再来与你连络”。

这句话像一个定心丸,使他焦急的心情安定下来,便又满面笑容的说:“这样就好极了,我们今后可以共同一起为革命而奋斗!”喝了几口开水,他又接着道:“我带着第一师准备占领汝城,与四军联成一片,不知湘南已发生了变化。现在总算幸运,我们依然保存着力量,革命是不怕失败的”。他的诚恳的谈吐,亲热的态度,深深地使我感动,因他是党的中央委员,有长远的斗争历史,经验丰富,我很激动的对他说:“我们今后能够和毛同志在一起,有毛同志来领导,我们的责任就轻了。毛同志有丰富的斗争经验,今后的革命前途更有希望了”。喜悦洋溢在他的眉梢,含笑的对我说:“好的,我们大家努力创造一个新局面!”

这时,他的卫士报告:晚饭已经弄好了,他马上叫卫士去请胡团长过来吃饭。于是,我们三个人便愉快的边吃边谈。那次晚餐非常丰富,他在我们未到之先早就派人买了一只大鸡,另外还有腌肉、鸡蛋和一罐米酒。在战斗失利的撤退部队内,能享受到这样丰富的晚餐,算是极难得了。

晚餐时,他问起红四军官兵的生活情形,我告诉他,过去的时候,红四军官兵每月一律发给薪饷十三元。他觉得今后必须改变这种给养方法,他说他的部队每月仅发三块大洋。赣南地区,非常贫瘠,大部队的薪饷筹给不易,将来应加以调整。我们对这个主张也都表示同意。餐后,我便和胡少海回团部驻地去洗澡。

晚上九时,毛泽东又跑到我们宿营的地方来谈天。我们的团部,住在街尾一家大商店。我住在客厅中,朝南有个大窗子。那时是初夏夜晚,微微的凉风,拂过我们的头面,消除了白日行军的疲劳。卫士们为毛泽东送上好茶,但却没有香烟奉客。因为我和胡少海都不吸香烟。

毛泽东笑道:“你们真是革命阵营里的好同志,连香烟都不会吸”。说完,他自己从衣袋中拿出一包美丽牌香烟,一面吸一面和我们谈话。从他的言谈中判定,他确是一个深谋远虑,富于想象力的人。

他问及我们二十九团的人数和装备,胡少海便详细的告诉他:“我们共有三个营,一个特务连,一个步炮连,一个卫生队,一个通讯排,全团官兵有一千八百余人。武器方面有迫击炮四门,重机枪八挺,步枪八百七十余枝,驳壳手枪三十二枝。同来的还有宜章独立营,宜、郴两县赤卫队和各机关人员三千人,步枪千余枝”。

毛泽东听到我们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喜出望外。因为他的工农革命军第一师,只有六百四十多人,仅及我率领的部队的六分之一。他脸上充满了笑容,似乎已看见了未来的美丽远景。

毛泽东有异于常人的特征,他的肩膀很宽阔,双手特别长,下颔有一颗黑痣。他说话很风趣,善于抓住每个问题的关键,激起对方的共鸣,使人有一见如故之感。我们谈谈过去,研究将来。直到午夜,他才告辞。临行时互相约定,他率工农革命军第一师先赴酃县,我率红军第二十九团和随行部队人员眷属等随后跟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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